黃文若與清明相對而坐，品著茶。
    清明看著這樣的黃文若，微微皺起了眉頭。
    首先開口的是黃文若。
    "怎麽樣？"
    "您有時會說一些奇怪的話。"
    "這對您不會有壞處的。"
    黃文若銳利的目光審視著清明的反應。看到清明緊鎖眉頭，沉默不語的樣子，他感到有些微妙的不適。
    "這個黃文若竟然能和這樣的孩子平起平坐地交談？"
    雖然黃文若並非自視甚高之人，但考慮到他在華山的地位，與三弟子清明單獨交談還是有些不同尋常。
    即便如此，黃文若現在正與清明單獨交談，不是因為他是救命恩人，而是因為他想看看華山的三弟子清明。
    "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不是嗎？"
    "一條船……"
    清明微微一笑。
    "雖然運氣不錯救了掌門人，但我怎麽會和團主一起呢？現在您應該和掌門人談談了。"
    "我並不想和華山同舟共濟。"
    清明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黃文若。
    "你看這個？"
    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確切地說，在小道長不在的華山，並不在我的興趣範圍內。"
    "您似乎有些高估我了。"
    清明的謙遜讓黃文若微微翹起了嘴角。
    "小道長，我是商人。一生都是商人，直到死也還是商人。如果說我作為商人有什麽武器的話，那就是識人的眼光。"
    "……."
    "如果我的眼光錯了，那我早已失敗；即使到現在靠運氣沒有失敗，遲早也會倒下。這沒有什麽可怨恨的。但如果我的眼光沒錯……"
    黃文若意味深長地看著清明。
    "銀河商團和華山不是都會迎來好事嗎？"
    清明輕輕撓了撓頭。
    "總之不要說什麽同舟共濟之類的話。我不太喜歡這種話。"
    "為什麽呢？"
    "那些說漂亮話的人總是會在背後捅一刀。"
    以前的他們就是這樣。
    為了拯救天下的清明和華山人們，無數人曾為之讚美並流下眼淚。但其中沒有人最終對華山施以溫情。
    現在怎麽會喜歡那種話呢？
    "我也不是很喜歡那種話。對商人來說，船隨時都可以上也可以下。"
    "嗯，是這樣。"
    "不過。"
    黃文若露出一副和藹的笑容。
    "如果目的地相同，何必非要下船呢？兩個人劃槳會更快，這點總該沒問題吧？"
    "嗯。"
    清明認真地看著黃文若。
    "嗯，反正也沒什麽壞處。"
    黃文若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確實如此。’
    他確認了這一點。
    這次對話的結果並不是那麽重要。如果能得到清明的合作固然好，但即便不能，既然已經和掌門人談妥，銀河商團也會支持華山並從中獲益。
    然而黃文若之所以要單獨和清明交談，是為了確認這一點。
    ‘這孩子心中華山已經在發展了。他認為隻要他在，華山就一定會發展。’
    驚人的自信。
    但這種自信並不讓人覺得是不懂世事的孩子的自滿，而是因為清明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老練的感覺。
    "小道長。"
    "嗯。"
    "銀河商團將盡全力支持華山。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吧？"
    "什麽，是要和終南結仇嗎？"
    "正是如此。"
    "我沒有要求過，也沒有期望過，這樣做未免有些過分吧。"
    "我們並不求回報，隻希望您能理解。"
    "嗯，這點……"
    我會理解的。
    當然會理解。
    這又不需要花錢。
    "以後還會常來拜訪。"
    "嗯。掌門人說，以後銀河商團派人來時，會讓我去。"
    "那真是太好了。希望能經常見到你。哈哈。"
    "嗯，當然。哈哈哈！"
    清明和黃文若相視而笑。
    內心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這狡猾的小子！’
    ‘想算計人！我前世見過像你這樣的家夥一車車！’
    雖然表麵笑容滿麵，但似乎有微妙的火花在飛濺。
    "小道長。"
    "嗯？"
    "這是我人生的賭注。"
    "那是年輕人該說的話。"
    "也許吧。自從您救了我之後，我覺得自己獲得了新生。既然獲得了新生，不妨把這新生寄托給您，也不會有什麽壞處。"
    "我並不在意這些。"
    "我隻是想告訴您而已。那麽，告辭。"
    黃文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靜靜地注視著清明。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我想對您說一句話。"
    "嗯。"
    "小道長，您很出色。像您這樣的人，在您的年紀，恐怕天下難尋。"
    "感謝您的誇獎。"
    哪裏，不是沒有像我這樣的人，隻是天下找不到像我這樣的人！
    死而複生的人除了我還有誰？
    "但是小道長需要更加隱藏自己。天下是個可怕的地方。天下充滿了各種鬼怪和惡靈，為了利益爭鬥不休。一旦您像突出的釘子一樣顯露出來，那些人就會蜂擁而至。"
    清明輕聲笑了。
    "您把我看得太高了。我隻是一個小孩。"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那麽，告辭。"
    黃文若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啊，等一下。"
    "嗯？"
    黃文若回頭時，清明臉上帶著微妙的笑容。
    "有幾件事需要您去辦。可以嗎？"
    黃文若露出微妙的笑容，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
    啪。
    黃文若關上門出來後，一直在等待的黃宗義走了過來。
    "談話順利嗎？"
    "與財經閣主的俠義如何了？"
    "從今天起就安排手下們到華陰。如果支持並流通商團的貨物，十天內就能穩定各個店鋪。"
    "太久了。"
    黃文若幹脆地說道。
    "即使蒙受損失，也要在三天內穩定下來。現在不是追求利益的時候，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能力。"
    "我會照辦的。"
    黃宗義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少團主呢？"
    "……說來話長。"
    黃文若帶著微妙的表情，回頭看了看。
    真是個怪物。
    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就連表麵上的稚氣也分不清真假。
    "華山啊……"
    黃文若愉快地笑了。
    "還是叫龍淵好些。"
    "什麽？"
    "沒什麽。走吧。"
    黃文若大步走了出去。
    龍淵。
    龍居住的池塘。
    這龍指的是誰，無需多想。
    "宗義啊。"
    "是，父親。"
    "想法又有所改變啊。或許我們應該把一切都押在華山上。"
    "……."
    黃文若微微興奮地環視四周。
    商人靠的不是金錢，而是信息。金錢不過是利用信息的結果。
    最先發現華山雖不重視武功卻有龍居住的人是他。這條信息的價值連老練的黃文若也無法輕易估量。
    如果好好利用這條信息，銀河商團或許能成為天下第一的商團。
    雖然不容易，但正因為如此才有嚐試的價值。
    "事情還很多。走吧，先鋪開局麵。"
    黃宗義一臉茫然地默默地跟在黃文若身後。
    而在白梅館高高的屋簷上，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們遠去的身影。
    "嗯。"
    清明看著黃文若帶領隨從們接受華山長輩送行的樣子，躺在屋簷上。
    "薑還是老的辣。"
    與黃文若交涉的感覺完全不同於與其他華山長老們的交涉。當然，華山的長老們道行深厚，見識廣博。但從冷靜的角度來看，他們畢竟是生活在山中的道士。
    在紛爭不斷的上界生活了一輩子的黃文若不可能與他們一樣。
    "不管怎樣，怎麽樣都行。"
    總之解決了就好。
    黃文若將成為未來華山的重要力量。他會填補華山最欠缺的部分。
    是財富嗎？
    不是。
    黃文若會填補華山長久以來與世俗隔絕而失去的對世俗的感覺。如果華山僅僅是道門也就罷了，但既然自稱為武門，這是必須的。
    頭戴發髻的清明仰望藍天，露出了微笑。
    "總算解決了一件，師兄。怎麽樣？我做得不錯吧？"
    遠處的清明向自己微笑。
    仿佛在說，
    小子，你看，不是做到了嗎？
    是的。
    "這才剛剛邁出一步而已。"
    路還很長。
    華山騰飛的最大障礙已經清除。今後因財富問題引發的問題不會再有了。
    解決了生計問題，現在該專心修煉武學了。
    不該責怪終南。
    如果終南忘記了根本，轉向其他事物，那麽華山豈不是已經失去了根本？應該盡快讓這些人回歸華山的根本。
    清明猛然坐了起來。
    "唉，什麽時候才能培養出他們呢。"
    嘴上抱怨，但望著華山的全景，心情似乎舒暢了一些。雖然與以前相比變化很大，但華山依然是華山。
    清明再次躺了下來。
    "師兄，師兄。以前師兄嘮叨的時候，真該聽進去。現在站在師兄的立場上，終於明白了。"
    清明閉上了眼睛。
    過去躲在屋簷下躲避師兄目光的自己，以及滿臉通紅四處尋找自己的掌門師兄的模樣曆曆在目。
    模樣變了，歲月流逝，
    華山依然是華山。
    是的，隻是華山而已。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在華山迎來初春梅花綻放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