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光的目光停留在茶杯上。
    那是一個有缺口的髒杯子，裏麵泡著廉價的茶葉。但對方卻毫不在意地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他並不是個挑剔的人。"
    就他所擔任的職務而言，見過不少門派的人，但看到這有缺口的茶杯時，不少人會皺起眉頭。
    "來乞丐窩裏還指望受到優待，真是奇怪。"
    從這個角度來看，眼前這個人算是合格了。
    他知道如何選擇場合，也懂得理解情況。
    不過，有個問題……
    "那麽……"
    洪大光帶著些許驚訝的眼神看著清明說道。
    "你是華山的三代弟子？"
    "正是清明。"
    "那麽你是華山最著名的華山神龍？"
    "雖然不喜歡這個綽號，但大家都這麽叫我。"
    清明歎了口氣。
    什麽神龍，真丟臉。
    明明有很多高雅的綽號可以選擇，偏偏要取這麽幼稚的名字。
    "哦，那麽，嗯……"
    洪大光再次仔細打量了清明的服飾，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悄悄轉向手中的報告。
    "長相和畫像上的差不多。"
    雖然不是完全一樣，但這也沒辦法。那個年齡段的孩子幾乎每天都在長高。
    僅憑胸前刻著的梅花圖案，就能證明他是華山的弟子。
    洪大光微微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是華山的三代弟子華山神龍清明。請問有什麽事來找我們分舵主？"
    "我想賣點東西。"
    "……."
    洪大光的額頭微微冒出了青筋。
    "這家夥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來丐幫洛陽分舵賣東西的人，他是第一個。
    "……難道你是把外麵的乞丐們扔進來才進來的？"
    "我是來找分舵主的，他們不讓我進去，所以我隻好動手了。"
    "咳咳。"
    洪大光深呼吸了一下。
    這不能全怪清明。考慮到華山神龍在江湖上的名聲，不讓他見人也是不對的。
    僅僅因為對方年輕就想把他打發走，這是手下們的錯。
    "關於這件事，我向你道歉。"
    "沒關係，乞丐懂什麽。"
    "……."
    洪大光眯起眼睛看著清明。
    "果然不是普通人。"
    這並不令人驚訝。
    在江湖上成名的人中，找一個普通的人反而更難。那些在眾多江湖人士中脫穎而出的人，往往在各個方麵都不平凡。
    更何況是當今後起之秀中最出名的華山神龍，即使性格古怪也能理解。
    "那麽，你來賣什麽東西？"
    "是的。"
    "少俠，看來你還不了解江湖的情況。丐幫不是那樣的地方。如果你想賣東西，應該去亂戰之地。"
    "啊，是這樣嗎？"
    清明點點頭，站起身來。
    他幹脆利落地起身，讓洪大光有些措手不及。
    "要不要攔住他？"
    至少想聽聽他來賣什麽……
    還沒等洪大光考慮完，清明便問道。
    "這裏最近的下汙門分舵在哪裏？"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洪大光的眼睛猛地一亮。
    "為什麽要去下汙門分舵？"
    "賣東西。"
    "……."
    洪大光的眼睛又是一亮。被丐幫拒絕後立刻去找下汙門，說明他並非誤入此地。
    "你要賣的東西……"
    "沒必要告訴不想買的人。"
    "等等，少俠，看來是我失禮了！"
    洪大光急忙挽留，但清明卻不耐煩地回應。
    "本來以為同為正派，沒想到連門都不讓進，分舵主還讓我去亂戰之地。丐幫真是不像話。"
    你怎麽知道以前的丐幫？
    雖然心中疑惑，但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這位，請再坐下來談談吧？"
    "嗯，不太想坐。"
    "別這樣，快坐下，快坐下。"
    清明這才假裝無奈地重新坐下。洪大光連忙大聲吩咐。
    "換一杯好茶來。"
    "茶就算了，給我來點穀酒。"
    "……."
    洪大光愣了一下。
    穀酒是酒的委婉說法。用穀物釀製的茶不就是酒嗎？
    "你是道士？"
    "所以要穀酒。"
    "哦……好吧，上酒！"
    洪大光大聲吩咐後，轉頭看向清明。
    "看來不是不懂規矩的人。"
    那麽，他真的有值得詢問的東西。
    洪大光趕緊露出友善的笑容。
    "那麽，你想賣什麽？"
    "這個。"
    清明毫不猶豫地從懷中取出一張布條放在桌上。
    "暗號文？"
    洪大光的眉頭緊鎖。
    乍一看便知這不是尋常之物。丐幫分舵主雖曾多次接觸過類似的物品，但清明遞來的這份密文卻與他以往所見的截然不同。
    "究竟有多複雜呢？"
    如果這並非隨意繪製的線條，而是精心設計的密文，那麽創造它的人必定非同小可，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這，這個……"
    洪大光無意識地伸出手去觸摸藏寶圖，清明拍了一下洪大光的手背。
    "嘿！不能碰。隻許看！"
    "……."
    洪大光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清明。
    "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直到清明拍了他的手背，洪大光才意識到對方的動作。若清明手中握有劍，恐怕連手腕被斬斷也毫無察覺。
    "華山神龍竟如此厲害嗎？"
    當然，他對華山神龍的實力並無懷疑。
    處理信息久了，自然能分辨出流言與真相。單從華山神龍的事跡廣為流傳而終南山閉口不談這一點來看，即便有些誇張，但絕非虛構。
    然而，即便傳聞屬實，洪大光竟然連動作都無法捕捉，這仍令他震驚不已。
    "必須重新評估華山神龍的實力。"
    洪大光咽了口唾沫，再次注視著藏寶圖。
    畢竟最重要的還是這個。
    "這究竟是什麽？"
    "呃……也就是說，該從哪裏開始解釋呢。"
    清明聳了聳肩。
    "……."
    聽完全部解釋後，洪大光交替地看著藏寶圖和清明。
    "呃……"
    "等一下。"
    正當洪大光欲開口說話時，清明微微抬手阻止了他。
    "這種話我不會相信的，太荒唐了。我拒絕接受這種說法。我已經聽夠了。你們的工作不是調查並判斷真假嗎？"
    "……確實如此。"
    清明露出一絲笑容。
    "好了，你要多少錢買下它？"
    多少錢？
    洪大光的臉漲紅了。
    如果清明所說屬實，此人真的擊敗了清流劍武振，並從他那裏奪得了藏寶圖。而且這張圖確實是奪劍無痕，即藥仙墓中的物品的話。
    "無法估價。"
    無價之寶。
    確切地說，雖然可以估價，但其價值已超出洪大光所能判斷的範圍。
    洪大光的眼睛迅速轉動。
    "也就是說，呃……"
    突然，他抬起頭看向清明。
    "要賣掉嗎？"
    "是的。"
    "為什麽？"
    "……這難道不是賣東西的人該說的話嗎？"
    "啊，不是那個意思……"
    洪大光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
    "為什麽要賣掉它呢？"
    這是藥仙的藏寶圖。換句話說，其中可能包含各門派的神兵利器、混元丹及其煉製方法。
    隻要其中一項流入江湖，必將掀起腥風血雨。無論誰得到這些，小則個人，大則門派，甚至整個江湖的命運都將改變。
    然而，竟要把藏有所有秘密的藏寶圖賣掉？
    洪大光仿佛無法理解般看著清明。
    "不如試著解開這張圖的秘密如何？"
    "不買嗎？"
    "啊，不是那個意思。這，嗯……"
    清明輕笑了一聲。
    "如果我能解開早就解開了。反正解不開，拿著也沒用，還不如賺點錢。"
    "嗯。"
    洪大光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有些人終其一生帶著寶物，最終卻未能享受其福澤。或許清明的做法更為明智。
    "見識廣博，判斷迅速。不像道士，倒更像是商人或俗家弟子。即便考慮到他是華山的弟子……"
    這意味著此人比想象中更為危險。
    完全遵從門派方針的人，再強也會順應世道。但這樣的人一旦掌握力量，便會攪動天下。
    "三十年內，華山或許能在天下揚名立萬。"
    洪大光陷入沉思，清明皺起了眉頭。
    "喂。"
    "啊，請說。"
    "咱們都是忙人，幹脆利落些吧。你打算出多少錢？"
    "……嗯。"
    洪大光盯著藏寶圖，偷偷打量清明的表情。
    "頭腦倒是靈活，但經驗尚淺。"
    他裝出一副極為為難的樣子。
    "如果這張藏寶圖真是劍塚的，那它的價值可以說是無價之寶。"
    "沒錯。"
    "但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
    "嗯？"
    "首先，這東西出自武當。因此，它原本就是武當的東西。即使它是劍塚的藏寶圖，一旦知道是武當之物，願意購買的人數會減半。"
    "嗯。"
    "其次，是否能解開這張圖尚未確定。"
    "嗯哼。"
    "此外，我們還需要隱瞞丐幫購入此事的事實，以防消息泄露。而且，最重要的是，還沒有證據證明這確實是劍塚的地圖。"
    "那麽？"
    清明直視著洪大光。他輕咳一聲，開口說道。
    "考慮到所有因素，這張地圖的合理價格是一萬兩。作為我和華山神龍交情的特別優惠，我再加一萬兩。十二萬兩如何？"
    "十二萬兩？"
    "是的。"
    "真的嗎？"
    "哈哈，我已經很給你麵子了。"
    清明微微一笑，洪大光也對著他笑了。
    "好吧，你知道什麽？"
    盡管他頭腦靈活，劍術天賦驚人，在江湖上名聲顯赫，但山中修行的道士們對財物並不精通。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冤大頭。冤大頭。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洛陽分舵來了一個冤大頭……
    啪。
    清明將桌上的地圖重新收進懷裏。
    "最近的下汙門分部在哪裏？"
    "……少俠？"
    清明微微一笑。
    "既然價格談不攏，那我就告辭了。"
    "少俠，您這是什麽意思？價格不合適嗎！"
    明明談得好好的，怎麽突然這樣？
    就在那一刻，清明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洪大光。
    "十二萬兩？"
    "……是的。如果您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加到十五萬兩……"
    "十五萬兩？"
    "……."
    洪大光在那一瞬間有了預感。
    "糟糕，上當了。"
    這家夥大概知道這張地圖的價格。無論如何，必須設法挽回局麵……
    "這些家夥居然敢討價還價？"
    清明的眼睛徹底翻白了。
    轟！
    桌子也被掀翻了。
    看著四處飛散的報告和茶水，洪大光愣住了。
    "竟敢坑人！你們這些乞丐崽子！"
    呃……
    看來這次是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