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恍惚地向前走去。
    他的腳步指向了已經坍塌的劍塚。
    他不快也不慢地走到了赤公山的拐角處，神情茫然地沿著山路開始攀登。
    "藥仙。奪劍無痕。藥仙。奪劍無痕。混元丹。弟子……"
    口中不斷地念叨著這些話。
    思考一下。
    仔細想想。
    雖然思考不是他的專長，但現在能解開這個謎題的人隻有清明。清明的腦海中充滿了各種線索。
    "我想要得到什麽？"
    混元丹。以及混元丹的煉製方法。
    "我在哪裏聽到的？"
    劍塚。奪劍無痕的墓地。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藥仙雖然是奪劍無痕，但奪劍無痕並不是藥仙。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本身就是錯誤。
    如果藥仙把自己和奪劍無痕視為同一人，他就不會隱瞞這個事實，也不會以"劍塚"之名公開奪劍無痕的墓地。
    因此，如果藥仙想要留下自己的蹤跡，那一定不在劍塚之內。
    結果他們在劍塚內發現的，除了腐朽的神兵之外，還有什麽？
    那麽。
    不屬於奪劍無痕的藥仙的蹤跡在哪裏？
    "通向一條小徑。"
    據說過去赤公山還有許多其他的小路，但在某個時刻由於天災地變，隻剩下這一條路。
    仿佛是為了讓攀登赤公山的人都必須經過劍塚一樣。
    清明仿佛失魂落魄般地爬山，眼前出現了一個深邃的大坑。他站在大坑前，茫然地看著下方。
    "劍塚。"
    這裏就是劍塚。
    攀登這座山的人，必然會到達這裏。
    "道。非道。路。非路之地。"
    走在非路上的人無法到達這裏，隻有走在正道上的人才能抵達此處。
    ……你有什麽發現嗎？"
    白天悄悄問道，清明猛地轉過頭來。
    那燃燒般的眼神讓白天不由得一愣。
    "師叔。"
    "嗯？"
    "發現劍塚的人是怎麽做的？"
    "你在說什麽？"
    "發現劍塚的人做了什麽！"
    "那個……"
    雖然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還是得回答。顯然清明的問題是在整理思路的過程中產生的。
    "他們進去了。"
    "怎麽進去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當然是打開門進去……"
    白天閉上了嘴。
    打開門進去。
    "入門。"
    這個詞可以用在多種意義上，但在這裏，"入門"隻有一個含義。
    "互相持劍對峙的門。"
    "對。進入武學之門。"
    清明皺著眉頭說道。
    "那後麵有什麽？"
    "一條越來越窄的長路。中間有陷阱。"
    趙傑拍了一下手。
    "明白了！那就是修煉！"
    "是啊，修煉就是走一條越來越窄的路。大家都是從寬闊的路上開始，但最終卻因為無法承受那越來越窄的路而逐漸落後。隻有克服這一切的人才能繼續前進。"
    "而且一路上還會遇到巨大的障礙。"
    清明用力點了點頭。
    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換句話說……"
    白天整理了一下情況。
    "劍塚象征著人們進入武學世界後不斷修煉的過程。"
    "大概就是這樣吧。"
    這時，白天終於理解了劍塚內那些奇異形態的含義。
    "但中途不是有分岔路嗎？"
    "學習武學也是如此。雖然入門相同，但每個人都會根據自己的傾向選擇不同的道路。但最後怎麽樣了呢？"
    "……所有的路又重新合為一條。"
    "萬流歸宗。無論走哪條路，最終都會為了一個更大的目標而匯聚在一起。"
    白天像是呻吟般說道。
    "……這就是武學的完成。"
    "沒錯。"
    清明他們與趙明珊和三煞鬼戰鬥過的巨大洞穴。
    原本分散的路在這裏重新合為一條。就像那些有著不同目的的武林人士最終也不得不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一樣。
    "之後發生了什麽？"
    "……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隧道。還有僵屍。"
    尹鍾像是呻吟般說道。
    "心魔。"
    "是的，這是在完成武學之前必然會遇到的黑暗。心魔。"
    "那麽那懸崖呢？經曆心魔後向上攀登的……"
    回答不是來自清明，而是白天。
    "登仙之路。"
    白天現在才明白了一切的含義。
    "那懸崖盡頭的耀眼光芒意味著武學的完成。道家稱之為羽化登仙，佛家稱之為解脫。"
    但還有一些未解之謎。
    "那麽？那些消失的神兵和空空的木盒是怎麽回事？如果登仙就意味著有所成就。"
    清明露出了苦笑。
    "什麽都沒有。"
    "什麽？"
    "無論是登仙還是脫殼。經過一番廝殺到達的地方其實什麽都沒有。學習武學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劍塚並不是藥仙用來考驗人的地方，而是他對自己武學思想的形象化展現。"
    劉怡雪的話給了他們線索。
    藥仙是一位醫者。
    這樣的人不可能對那些傷人甚至殺人的人有好感。相反，他們可能把這些武林人士視為仇敵。他越是愛護人，這種仇恨就越深。
    "因此他成為奪劍無痕，向當時的強者們表明他們的武學毫無意義。他奪走了那些武學的象征——兵器。藥仙精通煉丹術，即使招式不足，也能憑借強大的內力擊敗當時的強者。"
    "……但一切都沒有改變。"
    "是的。武林人士對武學的執著超越了想象。藥仙想說的是，你們的武學隻是殺人的工具。無論你們如何包裝所謂的道法佛法，最終都是一場空。"
    白天像是感到一陣寒意，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這是一種可怕的執著和瘋狂。為了傳遞這個理念，竟然創造了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藥仙究竟有多麽執拗？
    "那麽這裏一開始就沒有東西了嗎？"
    "是的。"
    "……真是白費力氣。"
    現在終於明白了劍塚真相的人們紛紛歎了口氣。
    "那麽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是為了確認這一點嗎？"
    "不是。"
    清明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說過了，劍塚不是藥仙的墓。這裏隻是奪劍無痕的墓而已。藥仙並不認為自己是奪劍無痕。那隻是一個假身份。與他創造的煉丹術和醫術相比，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身份。"
    "……."
    "通常那些目標破滅的人會怎麽做？"
    "……他們會重新尋找目標。"
    抬頭望向天空。
    所有人都無法移開視線，看著崩塌的洞頂，清明也在那一刻看向了從天而降的光芒，仿佛那裏仍有光明。
    "但那些發現虛無的人會看向地麵。在那最低處……在武林人士不屑一顧的地方，有生活，有生存，有活著的人。"
    清明不停地喃喃自語。
    他的話並不是說給師兄們聽的。這隻是他內心洶湧的想法以言語的形式流淌出來。
    "那麽覺悟的人呢？他們該怎麽做？"
    "回去嗎？"
    "不。"
    清明緩緩邁開了腳步。
    "繼續前行。即使是那些一開始就選錯了目標的人，甚至是那些在修煉武學過程中傷害了別人的人，隻要還活著，就有繼續前行的道理。"
    他走向了越過坑洞後延伸的山路。
    阿武道沒有去那裏。
    盡管許多人聚集在此地，但發現劍塚的人們並沒有踏上通往阿武道的路，也沒有人對此感到奇怪。
    因為他們的目標就在這裏。
    "線索多得數不勝數。位於山中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對那些被欲望驅使尋找寶物的人來說，那裏或許像是一片金光閃閃的土地……但實際上，那不過是一片死寂之地而已。"
    "啊……"
    聽到"死寂之地"這幾個字，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回想起來，其實有如此多的線索，隻是它們被混元丹和神兵的欲望所遮蔽，讓人無法察覺。
    即便是華山的弟子們，一到這裏便一頭紮進劍塚，在劍塚倒塌後也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對他們來說，隻有劍塚才是唯一的意義，其他道路毫無意義。
    清明再次恍若被引導般前行。
    穿過那片已化為巨大坑洞的死寂之地……
    繼續朝著前方的道路走去。
    撥開茂密的灌木叢，一步步向前。
    "原來你想說的是這個。"
    對武學的虛無並不是終點。
    走吧。
    無論如何都要繼續走下去。
    即使失去了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也不要絕望，隻要能明白腳下的路……現在還不算太晚，繼續前進吧。
    不是為了武學，而是為了生活。
    清明的腳步變得更加沉穩。
    清明並不讚同藥仙的思想，但他不得不對其傾盡一生所創造的驚人布局表示敬意。
    不久之後。
    他們到達了一個寬闊的空地。
    但這裏與他們最初看到的地方不同，一切都顯得和諧。
    岩石縫隙中有水流淌，周圍長滿了茂盛的草木。樹木自然生長，動物們自由自在地奔跑，直到發現清明才驚慌逃竄。
    這隻是一個普通的自然之地。
    然而，正因為如此，清明確信這裏是藥仙真正選擇的地方，因為它與他們最初到達的死寂之地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了解藥仙意圖的人即便來到這裏也不會有任何想法。"
    "是的，這裏隻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山。"
    清明的目光從一開始就固定在一個地方。
    空地一側，水流出來的岩石縫隙。
    那裏應該是這座赤公山的水源。
    "水是微弱的。"
    清明低聲自言自語。
    "細小而淺薄的水流最終與其他水流匯聚成溪流，形成河流，最終流入大海。從而滋養了無數生命。"
    這就是道。
    也是仁。
    "如果藥仙真的想傳承自己的東西，就必須克服驕傲和憂慮。"
    劍塚就是憂慮。
    那麽藥仙的驕傲是什麽呢？"
    "我……"
    清明仿佛自己變成了藥仙，低聲說道。
    "我所成就的一切將像水一樣遍布世間，成為拯救無數人的起點。"
    這是一種無比狂妄的想法。
    但是……
    如果真正做出這種安排的是藥仙，他確實有狂妄的資格。
    清明緩緩走向水流噴出的岩石縫隙。
    如果他的想法是對的。
    如果藥仙想要傳遞的東西能夠正確地傳給未來的後代。
    他想要傳遞的……
    就在這裏！
    清明微微顫抖的手伸進了岩石縫隙裏。一個勉強能容納兩隻手的狹窄空間。他將手臂一直伸進去，開始摸索。
    他的身體瞬間被水浸濕。
    這裏是水源。
    生命的源泉。
    如果存在的話，隻能在這裏。不！它一定在這裏！"
    "沒有經曆過絕望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不明白武學有多麽虛無的人，無法理解藥仙想要傳達的東西。在生命的盡頭感受到比任何人都深的虛無，卻依然繼續前行的清明，才能理解藥仙的意圖。
    所以，就在這裏！"
    就在這裏！"
    就在那一刻。
    哢嚓！
    清明的手指觸碰到了什麽東西。
    指尖的感覺告訴他，這不是岩石。分明是……
    "金屬？"
    清明將手進一步伸入。明顯感覺到經過精心鍛造的金屬質感。
    用力將手中的金屬塊拔了出來。
    嘩啦啦！
    隨著水流猛烈噴出，一塊方形的鐵塊從岩石縫隙中被拔了出來！
    清明屏住呼吸，凝視著自己拔出的鐵塊。
    "箱子。"
    他的手開始顫抖。
    師兄弟們也屏息凝視著清明拔出的箱子，如同石雕一般。
    這個用金屬嚴密密封的箱子，雖然在水中保存了兩百年，但形狀完好無損。
    單憑這一點就能確定這不是凡物。
    清明的手指緩緩向箱子靠近。
    哢噠。
    清明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顫抖著手緩緩打開了箱子。
    吱吱吱。
    伴隨著細微的摩擦聲，箱子緩緩打開。
    還未等看清箱內之物，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新香氣撲鼻而來。
    “呃……”
    終於，箱子完全打開了。
    清明用雙眼清晰地看到了。
    那小小的箱子裏裝著二十多顆小丹丸和一本古樸的書冊。
    “呃……”
    心髒疼痛。
    雙腿不住地顫抖。
    強忍著模糊的視線，確認了書冊的標題。
    混元秘籍（混元秘訣）。
    “混元……”
    意識逐漸模糊。
    “嚓……嚓……嚓……啊啊！”
    “嚓？”
    “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瘋了！找到了！找到了啊！”
    清明仰天發出震耳欲聾的喊叫。
    “啊啊啊！藥仙這小子！我找到了！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明口吐白沫，緩緩向後倒去。
    師兄！
    掌門師兄！
    見鬼！見鬼！我做到了！
    清明眼前漸漸模糊，仿佛看到了清問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