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中原比作一個巨大的棋盤，那麽為了從四麵八方圍困中脫身，應該下的棋子不在裏麵，而是在外麵。因為在裏麵拉攏同伴也無法改變局勢。"
    "你覺得華山有那麽大的價值嗎？現在連九派都不是的華山？"
    "正因為不是九派才有價值。如果我們是九派之一，怎麽會和唐家聯手？我們不會和其他九派一起玩。"
    唐群嶽略顯慌張地看著清明。
    即使他說的是真的，但通常這種話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特別是在唐家主麵前。
    "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唐家主之所以聯合華山，是為了牽製包圍唐家的九大門派吧？這才是您的真正目的。"
    "……."
    "如果唐家與華山結盟的消息傳開，他們自然不得不重視華山。這樣一來，對唐家的牽製就會減弱，因為更多的壓力會轉向華山。"
    唐群嶽歎了口氣。
    "看來是我……"
    唐群嶽端正了姿勢，神情變得更加嚴肅，注視著清明。
    "我真是小看了你。"
    "您怎麽看我的呢？"
    "一個隻會武功的年輕人。"
    "……."
    "一個武功高強的年輕人，糾正一下。"
    唐保啊。
    唐保啊，這小子。
    你等著瞧吧。這小子要是不好好管理後輩怎麽辦？
    唐群嶽似乎並不知道清明的想法，隻是默默地望著他。
    "這家夥到底……"
    唐群嶽很少被人看透內心，尤其是被一個還沒活到他一半年齡的孩子如此徹底地看穿。
    "既有這樣的武力，又有這樣的智謀。"
    唐群嶽對華山和清明的看法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也體現在了他的態度上。
    "我承認。我是這麽想的。"
    唐群嶽簡單地承認了清明的話。
    在對方已經看透一切的情況下撒謊並不是明智之舉。如果彼此不再信任，談判將會變得困難。不如幹脆承認，然後繼續談下去。
    "那麽華山的想法不同嗎？"
    "不是的。並沒有不同。隻不過……"
    "隻不過？"
    "唐家通過結盟獲得了喘息的機會，而華山卻要承受更多的壓力，這對華山來說是不公平的。"
    "嗯……"
    "我們希望得到合理的代價，而不是表麵上的施舍，而是真正的代價。"
    清明沉著地注視著唐群嶽。
    "這才是真正的談判。"
    "嗯。原來如此。那麽我……"
    唐群嶽還沒說完，清明就打斷了他的話。
    "哦，先等一下。"
    "嗯？"
    清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有一點必須明確。這不是唐家給華山的好處，而是華山答應唐家的要求。"
    "……."
    "所以，請收起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我現在代表的是華山。"
    清明堅定的話語讓唐群嶽的臉色瞬間凝固。
    在那短暫的瞬間裏，唐群嶽的表情變化了好幾次。但最終說出的話卻沒有多少力量。
    "看來我犯了個錯誤。"
    唐群嶽從座位上站起來，向清明拱手道歉。
    "巴蜀唐家的家主唐群嶽向華山的清明道長道歉。"
    "我接受這個道歉。"
    清明也回禮並微微一笑。
    重新坐下的兩人沉默地對視著。
    外表看起來與之前沒有什麽不同，但內心已經完全不同了。
    "唐家需要做些什麽才能得到華山的支持？"
    "三件事。"
    "三件事？"
    "第一件是武器。"
    唐群嶽的臉色變得僵硬。
    "唐家的毒藥和暗器無論如何也不能外流。如果想要唐家的暗器，這次談判就算作廢。"
    "不是暗器。華山不需要暗器。"
    "那麽？"
    清明默默地拔出了腰間的劍。
    在唐家家主麵前未經許可拔劍是非常無禮的行為，但唐群嶽猜測他有某種意圖，便靜靜地觀察。
    "看到了嗎？"
    "嗯。"
    清明拔出的梅花劍已經完全損壞。
    "質量真差。"
    "我確實用力過猛，但本來也不是什麽好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華山沒有錢，現在雖然有錢了，但找到能大量製作好劍的匠人也不容易。"
    "那些地方已經被其他門派占據了。"
    "是的。但這裏擁有中原最好的匠人，製作劍對他們來說就像吃冷粥一樣簡單。"
    "嗯。名畫家不會怪罪畫筆的說法是吧？"
    "那是胡說。去名畫家家裏看看，畫筆肯定超過一百支。"
    "哈哈。說得對。"
    唐群嶽點了點頭。
    唐家擁有天下的頂級匠人，不惜投資製造優質武器。因此，清明關於武器重要性的言論讓他並不反感。
    "即使劍不好也能發揮實力，並不意味著好劍和壞劍沒有區別。聽說唐家的煉製術天下第一。如果唐家能為華山製作梅花劍，那就太好了。"
    "同意。這並不難辦到。"
    考慮到唐家的能力，為規模縮小的華山製作劍不過是小事一樁。
    那麽下一次的要求將會更大。
    "第二件是什麽？"
    "傳授一項技藝。"
    唐群嶽再次皺起了眉頭。
    "你似乎知道很多，但總是提出過分的要求。唐家的秘技隻有血親才能繼承。"
    "您總是讓我重複同樣的話。不是秘技。"
    "嗯？那麽？"
    不是唐家秘技的技術？唐家有這樣的技術嗎？
    麵對著一臉疑惑的唐群嶽，清明默默地脫掉了上衣。
    "……."
    然後開始解開纏繞在腹部的繃帶。
    "嗯。"
    原本有傷口的地方現在隻剩下一點紅痕。僅僅三天時間，被匕首刺傷的傷口竟然完全愈合了。
    "驚人的恢複力啊。"
    "醫術高明吧。"
    "……難道是你？"
    "是的。我想要的是唐家的醫術。"
    "……."
    唐群嶽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唐家的醫術？
    當然，這不能說是唐家的絕學。唐家真正的絕學是毒術和暗器術。
    但也不是輕易能傳授的，因為沒有傳承。
    "為什麽會有興趣呢？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想學唐家的醫術。"
    "因為我需要它。"
    清明聳了聳肩。
    正如唐群嶽所說，唐家的醫術並沒有什麽價值。單憑唐家的醫術是不可能開設醫館的。
    原因？
    很簡單。因為它隻能治療外傷和內傷，無法治療疾病。
    想想看。
    除非是武者，否則誰會經常受傷、中毒或者受重傷呢？如果隻擅長這些，開醫館的話恐怕很快就會關門大吉。
    但是。
    "華山需要它。"
    在夢中，唐寶告訴他。
    醫術有多麽重要。
    當時他並沒有真正聽進去唐寶的話。他認為與其學習醫術來應對傷勢，不如利用這段時間變得更強大。變得更強大後就不會受傷了。
    然而，清明所麵對的現實是什麽呢？
    所有人都死了。
    如果清明當時懂得唐家的醫術，或許還能救活幾個人。但當時的清明隻知道一些簡單的內功治療法。
    "內功能接合斷掉的內髒嗎？"
    簡直是無稽之談。
    如果清明當時懂得醫術，唐寶或許不會那樣死去。唐寶被刀刺穿胸膛，握著他的手托付唐家的情景至今仍曆曆在目。
    他不想讓華山的弟子們經曆這樣的事。
    那種無力感和悲傷太過沉重，讓人難以承受。
    "請把唐家的醫術傳授給華山。這樣自然會有人來往，關係也會更加密切。"
    "嗯。這並不容易。還需要說服長老院。"
    "所以我把它作為條件之一。"
    唐群嶽皺起了眉頭。
    確實不容易。但是……
    "我會盡力促成這件事。"
    為了得到華山，可以付出這個代價。不，必須付出這個代價才能得到華山。
    "這是我能做到的部分。不過聽到這裏，我有些害怕聽到最後的第三個條件。那一定是最難的吧？"
    "是的，是最難的。"
    "是什麽？"
    清明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直視著唐群嶽說道。
    這不是華山的要求。
    這是清明個人的請求。
    "請把華山當作朋友。"
    "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我們是同盟……"
    "不是同盟，而是朋友。"
    "……."
    清明的聲音堅定無比。
    "不是那種隨時可以拋棄的同盟，而是能在困難時伸出援手的朋友。我希望建立這樣的關係。"
    這是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這並不是能夠承諾的事情，即使承諾了也不一定能遵守。當然，清明也深知這一點。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得不說出來。
    "難以理解。"
    唐群嶽坦率地說。
    "你之前提出的要求都有其理由。但這個要求我看不出有什麽理由。是我忽略了什麽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嗯，怎麽說呢。"
    清明微微閉上了眼睛。
    “道士兄！"
    別擺出那樣的表情。
    該死的家夥。
    睜開眼的清明聳了聳肩。
    "就當是我的任性吧。"
    "任性……"
    唐群嶽嚴肅地開口道。
    "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一直以來，想要與唐家合作的人數不勝數。"
    的確如此。
    唐家畢竟是巴蜀的霸主。
    "但從未有人說過要成為唐家的朋友。這真是有趣的話。"
    "那麽你的回答是？"
    "回答……"
    唐群嶽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朋友。"
    "……."
    "那麽就讓華山告訴我們吧。什麽是朋友。"
    清明露出了微笑。
    "這並不難。"
    "那就好了。"
    唐群嶽微笑著點了點頭。
    "真不好意思。"
    朋友。朋友啊。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話。
    但這個孩子氣的話卻觸動了唐群嶽的心。尤其是從一個他最不了解的人口中說出的話，更是如此。
    "三個條件我都接受。"
    "好，那就這樣。"
    "這樣一來，唐家與華山的同盟就算達成了。現在的問題是華山是否接受這個協議。"
    "我會寫一封信，您把信和印章一起送到華山，應該就可以了。"
    "你在華山的影響力有這麽大？"
    "不是，而是……"
    "嗯？"
    清明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說道。
    "掌門人和長老們都是因為長期被忽視和輕視而心中積怨的人……如果他們知道當家的情況，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吧？"
    "……."
    唐群嶽的臉頰劇烈顫抖。
    堂堂當家竟然被人如此對待……
    "總之明白了。那麽就這樣……"
    "你要去哪兒？"
    正要起身的唐群嶽猛然一怔，看向清明。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若想盡快處理，現在就得行動。"
    "需要談判。"
    "談判不是剛剛結束了嗎？"
    "哎呀，那是和華山的談判。"
    清明的手指輕輕戳了戳某個地方。
    "這是什麽？"
    傷口。
    清明的手指觸碰到了隻剩下紅痕的傷口。
    唐群嶽的眼睛劇烈顫抖。
    "不是給了你千毒丹嗎！"
    "哎呀！這事兒可大了！差點出人命的事，你居然想用一顆靈藥就打發掉！人是人，靈藥是靈藥！靈藥能救人，人能救靈藥嗎？"
    "……."
    "若不是我，早就沒命了！若換了別人，早就死了！你卻扔給我一顆千毒丹就想把嘴擦幹淨？"
    "啊，不是……"
    "當家待朋友的方式真是冷酷無情。什麽都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卻這樣。難怪沒有朋友，人要有誠意！"
    唐群嶽的臉漲得通紅。
    "你到底想要什麽？"
    "可以說嗎？"
    "說當家沒有誠意的話，我絕不能忍！你說說看！你到底想要什麽？"
    "啊，是嗎？"
    清明的眼睛閃閃發光。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說來聽聽。"
    "沒什麽好說的。"
    "……嗯？"
    清明翻找了一下脫下的上衣。
    "讓我看看。找到了……"
    嗯？
    那是什麽？
    冊子？
    清明從衣服裏拿出冊子遞給唐群嶽，微笑著。
    "怕說得太麻煩，所以提前整理好了。"
    "……."
    "嘿嘿，不用誇我準備周到。這是基本的，互相方便嘛。"
    "……."
    唐群嶽恍然大悟。
    所有的怒火都從口中噴出，
    而這怒火會在見到那個魔鬼時爆發。
    片刻之後。
    當家的仆人們看到唐群嶽從住所出來時，紛紛議論道：‘老爺從未見過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