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然的臉色微微凝重。
    ‘好鋒利。’
    ‘是劍嗎？’
    ‘不是。’
    ‘邁出的步伐，擺出的姿態，以及露出的眼神！沒有一處不鋒利。’
    ‘劍手！’
    雖然少林精通天下十八般兵器，但實際上少林真正的武學精髓在於拳掌指腳。
    也就是說，少林更注重使用肉體而非兵器。
    即便如此，盡管被稱為‘慧然’，但親自麵對達到這般境界的劍手還是頭一次。
    從劉怡雪身上散發出的劍氣刺向慧然全身，仿佛針尖刺入皮膚一般，讓他不由得繃緊了臉。
    刷——
    伴隨著鳥兒掠過水麵般的聲響，蘊含著銳利劍氣的劉怡雪之劍筆直地延伸出去。
    江湖中稱這一招為‘仙人指路’，但其實質不過是一記簡單的直刺。
    基礎中的基礎。
    然而，當這基礎的一擊由劉怡雪施展出來時，幾乎不亞於天下的絕技。
    轟！
    慧然本能地踏出一步。
    緊接著，附帶彈力的一拳筆直地揮出。
    他所使用的招式也是一記簡單的直拳。
    這拳頭究竟揮出了多少次呢？
    數十萬次？還是數百萬次？
    誰知道呢。根本數不清。
    無數次的重複使得這一拳本身成為了一種形態。
    即便是號稱絕技，若不加以磨練，也不過是徒有虛名。
    每一次揮拳都傾盡全力，使得這一拳逐漸趨於完美。
    無需刻意去想，丹田自然運轉，從踏出腳步的那一刻起，旋轉的力量便毫無保留地傳遞到拳頭上。
    然後釋放！
    嘩——
    金色的拳勁如同急流般從慧然的拳頭上噴射而出。
    正直刺向劉怡雪見狀微微側身閃避。
    右移一步。
    嘩——
    拳勁擦過劉怡雪的肋部飛逝而去。
    但這已足夠。
    避開拳勁後，她降低姿態，迅速進入慧然的攻擊範圍。
    通常來說，對付拳師的劍手應當拉開距離。
    然而劉怡雪反而以驚人的速度縮短了距離。
    嗖——
    輕輕而準確地抖動手腕，從小動作開始，經過劍柄，最終化為指向慧然全身的大動作。
    劍身搖晃，畫出數十道劍影。
    這些鋒利而精妙的劍影似乎隨時都能將慧然的身體撕裂。
    就在這時。
    嗖——
    慧然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仿佛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劉怡雪也猛地蹬地，向一側躍去。
    嗖——
    片刻之後，她全力揮劍斬向虛空。
    乍一看，這是難以理解的行為。
    但在那一瞬間，慧然的身影出現在劉怡雪揮劍之處。
    仿佛魚兒主動跳入精心布置的網中。
    即便強如天下的慧然，在這一刻也不禁麵色凝重，急忙側身閃避。但僅憑此舉，仍無法完全避開她的淩厲劍鋒。
    嗤——
    劍鋒擦過慧然的肩膀。
    就在那一刹那，他猛然轉身，向前衝去，趁著劉怡雪揮劍之際，用肩膀撞擊她空蕩蕩的腹部。
    轟！
    劉怡雪的身體如炮彈般向後飛去。
    劉怡雪輕輕摸了摸腹部。
    雖然內髒受到了震動，但並未受重傷。
    這次短暫的交鋒讓她有了兩點體會。
    第一點是……
    ‘真強。’
    比想象中還要強大。
    仿佛是在揮劍砍鐵壁一般，任何攻擊都無法穿透對方的防禦。能夠傷到她肩膀也隻是因為對方實戰經驗不足而慌亂的結果，並非實力所致。
    而且同樣的招數不會再奏效。
    第二點是……
    ‘正麵交鋒絕不可能贏。’
    內力差距太大。
    劉怡雪的內力也不差。
    當然華山失去了基礎心法，無法讓弟子們的內力變得更強。但服用了混元丹和紫霄丹的劉怡雪絕不遜色於名門弟子。
    即便如此，差距仍然明顯。
    慧然每一拳所蘊含的巨大內力幾乎要將她的身體壓垮。隻要被她一拳擊中，就再也無法繼續戰鬥。
    那麽最終隻能采取險中求勝的策略。
    必須在不給對方任何攻擊機會的情況下，突破對方的鐵壁，將劍刺入。
    能做到嗎？
    劉怡雪的眼角微微扭曲。
    ‘總是做自己能做的事，什麽時候才能變強呢？試過才知道能不能做到啊？總是做自己能做的事，一生都在重複這些嗎？現在的人都沒有進取心，沒有進取心！’
    ‘老古板。’
    但說的沒錯。
    ‘遇到強者了嗎？那應該高興才對。這意味著無論我怎麽出招，她都能輕鬆接下。那就全力出擊吧。’
    ‘不用你說。’
    劉怡雪腳下的力量凝聚。
    ‘就是這個想法！’
    哢嚓！
    青石地麵裂開的同時，劉怡雪迅速向慧然衝去。
    轟！
    閃電般的一劍被慧然的手掌擋住。盡管劍氣四溢，但她空手擋劍卻毫發無損。
    但這早已在預料之中。
    劉怡雪的劍順著慧然的手掌滑落。
    從剛轉柔。
    沿著手臂滑落的劍鋒直指慧然的胸口。但慧然也並非束手待斃。
    咚！
    她的手臂釋放出反彈力。沿著手臂流動的劍鋒被反彈力彈開，劉怡雪的前方頓時暴露。
    緊接著是一拳！
    砰！
    輕輕一拳擊中了劉怡雪的左肩。僅僅這一擊就讓她的全身都為之震顫。
    但劉怡雪即使吐出一口鮮血，也沒有退縮。
    哢嚓！
    反而向前邁出一步，踩住了正在調整步伐的慧然的腳踝。慧然的腳深深地嵌入了厚實的青石地麵。
    啪！
    接著劉怡雪向後躍起。劍身顫抖，隨即噴射出紅色的梅花。
    這一招！
    將對手束縛並拉開距離。
    雖然對慧然來說，腳陷地麵隻是片刻的遲滯，但對她來說這已足夠。
    ‘更完美些。’
    這樣還不夠。
    更強！更強！更強！
    如同活物一般！
    不能僅僅停留在精妙的程度。即使畫出再完美的梅花，如果滿足於此，就與凡人無異。
    隻有將真意融入其中，才能真正成為華山的梅花！
    劉怡雪漸漸忘卻了自我。
    ‘我是……’
    漆黑的夜晚。
    天空中掛著一輪新月。
    月下有一名男子揮舞著劍。
    無比美麗，無比悲壯。
    斷斷續續的劍招落下，無法忍住崩潰哭泣的模樣清晰地印在眼前，難以忘懷。
    ‘在這裏。’
    這裏就有。
    從未綻放的梅花。
    男子畢生想要描繪的梅花，如今在劉怡雪手中綻放。
    如同活生生的梅花葉片從劍尖飄出，在風中旋轉，覆蓋了慧然的全身。
    任何人都能看出，慧然不可能躲過這一劍。
    然而，在那一刻。
    "阿彌陀佛！"
    嗡嗡嗡嗡嗡嗡！
    慧然全身被金色光芒籠罩。
    半睜的眼睛。
    自然擺出的半掌姿態。
    知道這一姿態意義的人們驚恐地站了起來。
    "無，無上大能力！"
    有人激動地喊出的聲音傳入人們的耳中。
    然後。
    嗡嗡嗡嗡嗡嗡嗡！
    慧然全身終於完全染成了金色，隨即開始散發出紅色光芒。
    威嚴而神聖。
    即將摧毀慧然全身的梅花在金色光芒中如同陽光下的雪花般消融。
    蘊含破邪之氣的佛光摧毀了一切虛妄，並開始將劉怡雪的身體向外推去。
    哢嚓。
    如果她不抵抗，就會被推開。
    然而劉怡雪並沒有輕易退讓。
    哢嚓。
    全身骨骼仿佛扭曲般發出聲響。
    劉怡雪咬緊牙關，鼻孔和嘴角流出鮮血，一步步向前邁進。
    慧然的眼神動搖了。
    為什麽？
    勝負已分。
    劉怡雪的劍無法觸及他的身體，今後也無法觸及。
    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前進？即使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在他身上留下一絲傷痕。
    愚蠢！
    慧然進一步提升了內力。
    如果不抵抗，她隻會被推出比武台外。為何要拚命抵抗，讓自己受傷呢？
    哢嚓。
    伴隨著可怕的聲響，劉怡雪的腳踝扭曲了。
    哢嚓！
    但劉怡雪依然將扭曲的腳踝貼在地上，另一隻腳繼續向前邁出。
    鮮血已經浸透了她的衣襟，但她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為什麽！
    不久，劉怡雪舉起了劍。
    她的手臂如同舉起沉重寶劍的小孩一般顫抖，但她最終還是將劍舉了起來。
    然後緩緩劈下。
    與其說是劈下，不如說是失去了力量而落下。
    沒有氣勢，也沒有內力。
    唰。
    然而慧然無法避開這一劍。
    他的胸口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隻是皮肉傷。
    但這本不該有的傷口。
    “……碰到了。”
    終於，劉怡雪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撲通。
    勝負已定。
    但劉怡雪的臉上沒有失敗者的表情，慧然的臉上也沒有勝利者的表情。
    慧然臉色蒼白地看著自己的傷口。
    “到底是怎麽……”
    在那種情況下，為何還能堅持不退，給對方造成傷害？
    慧然下意識地轉過頭。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
    華山弟子中，清明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真是讓人毛骨悚然。這小子。”
    慧然的手掌因冷汗而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