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脈悲歌之鬼火焚天 第二十八章 地髓羅盤灼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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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天河倒灌,抽打著密如鬼牆的蘆葦蕩。墨痕深一腳淺一腳在腐臭泥沼中跋涉,玉化的左足每一次抬起都帶著骨骼摩擦的艱澀銳響。懷中阿寶無知無覺,死沉如鉛,孩童緊抱的那截“兗州貢”鼎耳血紋幽暗,每一次搏動都如活蛇啃噬墨痕僅存的血肉精氣。左臂羅盤凹槽裏,那枚石鯉銜來的幽藍地髓珠光芒搖曳不定,清潤水氣艱難抵抗著鼎耳血紋的侵蝕,蛛網狀的瑪瑙裂紋已爬滿整個小臂,正向肩胛蔓延。
撈屍人塞來的長柄鐵鉤在前引路,鉤尖刻著的“坎”字符文幽光明滅,如同磷火,微弱地排開身側粘稠的蘆葦與淤泥。鉤柄傳來的導引之力讓墨痕玉化左足的滯澀稍減,卻壓不住臂上那愈演愈烈的灼痛。
地髓珠在凹槽內劇烈震顫。幽藍水精與鼎耳湧來的赤紅血煞激烈絞殺,如同滾油潑雪!每一次衝撞,凹槽邊緣的青銅盤基便“滋啦”騰起一縷青煙,混著皮肉焦糊的惡臭。珠內純淨水精正被瘋狂汙染,珠麵爬滿蛛網般的赤色血絲,清潤光芒迅速黯淡。玉毒裂紋趁機加速向上攀爬,冰寒刺骨的感覺已侵蝕半邊脖頸,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胸腔內僵硬的骨骼。
“呃!”墨痕悶哼一聲,嘴角溢出帶著細碎冰晶的血沫。強行催動地髓珠壓製鼎耳煞氣,如同懷抱一塊燒紅的烙鐵,羅盤基座傳來的劇痛直透骨髓。他低頭,隻見阿寶被鼎耳緊貼的右手手背,皮膚竟也泛起一層轉瞬即逝的灰白玉色,留下細微卻刺目的痕跡——玉毒反侵!這異變的禹鼎殘片,是鑰匙,更是催命的毒藥!
身後,荒祠方向衝天的火光撕裂雨幕,映得半邊天穹一片猩紅,那是鐵騎焚燒“妖巢”的怒火。更遠處,洛都方向低沉肅殺的鍾聲穿透百裏風雨,一聲接著一聲,沉重地撞在墨痕心頭——昭告天下的喪鍾,亦是追索“弑君逆賊”的海捕文書覆蓋九州的先聲。蹄音、人聲、蘆葦被踩踏的斷裂聲,如同跗骨之蛆的喪鍾餘韻,死死咬在背心,越來越近。
突然,前方引路的鉤尖幽光猛地一暗!“坎”字符文劇烈閃爍,如同風中殘燭。鐵鉤上傳來的導引之力驟然紊亂、衰弱!
“三十裏…到頭了…”墨痕心頭冰寒。撈屍人說過,這鉤上的引路符,頂多撐三十裏。他染血的右手死死攥緊鉤柄,骨節發白,試圖強行穩住那點微弱的幽藍光暈。然而懷中鼎耳血紋似感應到追兵迫近的衝天殺氣,猛地搏動起來!暗紅光芒暴漲,一股狂暴吸力再次攫住羅盤,瘋狂撕扯地髓珠內殘存的水精!
“噗!”墨痕再壓不住翻騰的氣血,一口滾燙的鮮血噴在阿寶冰冷的額頭上,血中赫然夾雜著細碎的玉色結晶!左臂羅盤凹槽內,地髓珠發出一聲淒厲嗡鳴,珠麵赤紋瘋長,幽藍水光被徹底侵染,黯淡如蒙塵的死魚眼珠。玉化裂紋在肩胛處“哢嚓”綻開新的裂痕,冰寒瞬間透入心脈,半邊身子如墜冰窟。
幾乎同時,腳下濕冷的泥沼毫無征兆地向上拱起!泥水翻湧,數十枚黃紙符籙破土而出,符上以銀汞勾勒的“地聽耳”紋路正劇烈閃爍——星衛的符兵!它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間鎖定了墨痕這道在汙濁地脈中無比顯眼的“靈樞空洞”!
嗡!
符籙引動地脈震動,一股陰寒的麻癢感順著墨痕深陷泥沼的玉化左足直鑽骨髓!如同萬千冰冷的毒蟲在啃噬骨骼!他身形猛地一滯,懷中的阿寶受此刺激,喉間再次擠出野獸般的“嗬嗬”聲,背脊裂紋深處那點暗紅幽光驟然搏動,引得懷中鼎耳紅光再盛!
上下交攻,殺機畢現!
墨痕眼中戾氣炸裂。避無可避!他殘存的右手猛地鬆開鐵鉤,五指如鉤,狠狠摳進左臂羅盤中央那空蕩的凹槽——那裏還殘留著半截崩斷的磁針根基!指尖觸及冰冷青銅的刹那,不顧玉化皮肉撕裂的劇痛,猛地向外一拔!
嗤啦!
半截染血的斷針帶著幾縷黏連的玉絲被硬生生扯出!針身布滿裂紋,針尖那點微弱的血芒卻因沾染了墨痕心頭精血而驟然熾亮!幾乎同時,懷中鼎耳血紋似被這同源的磁煞引動,發出一聲尖銳嗡鳴,暗紅光芒如潮水般順著墨痕右臂湧向那半截斷針!
“地煞引鋒,鎮!”
嘶吼聲中,墨痕將染血的斷針狠狠刺向腳下拱動的符籙群!針尖血芒與鼎耳紅光交融,竟在汙濁空氣中犁出一道筆直的血線!血線非虛非實,帶著焚滅穢物的至陽煞力,瞬間貫穿數枚“地聽符”!
“噗!噗!噗!”
被血線貫穿的符籙如同被燒穿的紙錢,瞬間焦黑蜷曲,銀汞符文“滋滋”蒸發,騰起腥臭青煙。追蹤鎖定的波動驟然紊亂。
然而,更多的符籙從泥沼中鑽出,土黃罡氣在蘆葦蕩邊緣熾亮,死死鎖定了他。星衛的冷哼穿透雨幕:“垂死掙紮!”
墨痕半跪於地,右臂顫抖如風中殘燭。強引鼎耳血煞灌入殘針,如同握著燒紅的烙鐵,掌心皮肉焦黑,鮮血順著針柄淋漓而下,滴在灘塗上竟灼出縷縷青煙。玉化已蔓過鎖骨,冰寒刺骨的感覺侵蝕著半邊脖頸,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金石摩擦的艱澀。他猛地抬頭,僅存的右眼死死釘住魅群,染血的斷針橫在身前,針尖血芒吞吐不定,與懷中鼎耳紅光遙相呼應,構成一道脆弱卻凶戾的屏障。
就在這時,懷中昏迷的阿寶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囈語。孩童無知無覺地扭動了一下,緊抱鼎耳的右手無意識地拂過一道扭曲的血紋。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瘟種至陰毒瘴與禹鼎至陽煞力的詭異波動,如同漣漪般無聲蕩開!漣漪掃過腳下泥沼,那些尚未被摧毀的“地聽符”猛地一顫,符上銀汞竟如烈日下的雪糕般迅速軟化、流淌!追蹤鎖定的土黃罡氣撞上這無形漣漪,如同撞入粘稠的油沼,光芒驟暗,波動瞬間渙散!
星衛的驚疑聲被雨聲淹沒。墨痕卻如遭重擊,猛地又噴出一口鮮血。血中冰晶更多!阿寶那無意識的觸碰,引動了鼎耳血紋更深層的反噬!他低頭,隻見孩童拂過血紋的指尖,灰白玉色再次浮現,雖一閃而逝,卻比之前更深,留下如同瓷器冰裂紋般的細痕。
玉毒反侵加劇!這短暫的喘息,代價是阿寶加速向石鬼淪陷!
墨痕咬碎口中血沫,用盡最後力氣將阿寶往背上挪了挪,撕下浸透雨水的破爛衣帶,將孩童草草固定在背上。僅存的右手重新攥緊那半截滾燙的殘針,針尖血芒黯淡了許多,卻依舊死死指向西方——龍門的方向。他踉蹌起身,玉化的左足踏過布滿腐草與追兵痕跡的泥沼,每一步都留下深陷的、滲著血水的足印,隨即被暴雨無情衝刷。
血月西斜,將他的身影拉長,扭曲地投在汙濁的水窪裏,如同一尊半身碎裂、背負災厄、仍在向絕地跋涉的石俑。前方的黑暗更加濃重,風雨如晦,唯有臂上羅盤凹槽內那枚被血煞浸透、瀕臨崩潰的地髓珠,還在發出微弱而痛苦的幽光,灼燒著骨骼,也灼燒著這條通往渺茫活水的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