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德發狠狠一咬牙，猛地一拍大腿。
    “行！五萬就五萬！兄弟，我信你！這錢，我出了！”
    他從裏屋翻出紙筆，鄭重地寫下自己的姓名和BP機號碼，遞給許哲。
    “兄弟，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明天我就去銀行取錢，你隨時呼我！以後我這網吧的電腦要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可就全指望你了！”
    許哲接過紙條，收入口袋，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淡淡的回應。
    “沒問題。”
    走出“飛翔鳥網吧”，夏天傍晚的涼風拂麵而來，吹散了室內的煙味和燥熱，卻吹不散許哲腦海中翻騰的思緒。
    他站在街頭，看著路上偶爾駛過的桑塔納，看著行人手裏攥著的諾基亞或者摩托羅拉，一種強烈的時空錯位感湧上心頭。
    明年，就是千禧年，2000年。
    一個嶄新的時代正在地平線下積蓄著力量，即將噴薄而出。
    互聯網的浪潮將席卷整個神州大地，催生出無數的巨頭和神話。
    而現在，一切都還處在最原始的蠻荒階段。
    許哲信步走過幾條街，特意考察了另外幾家網吧。
    無一例外，都是笨重的大頭機，龜速的撥號上網，簡陋的係統界麵。
    後世無處不在的各種軟件、APP、平台，在這裏連影子都找不到。
    他甚至看到有年輕人在用OICQ聊天，那隻戴著紅圍巾的小企鵝，在1999年的此刻，還隻是個剛剛誕生、用戶寥寥無幾的新鮮玩意兒。
    至於那個綠色的聊天軟件，更是連概念都未曾出現。
    人們最主流的聯係方式，還是BP機和剛剛興起的手機短信。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許哲的腦海中逐漸成型。
    單純靠期貨和股票賺錢，雖然快，但終究是資本的遊戲。
    而眼下這個時代，遍地都是黃金，缺的隻是第一個淘金者！
    投資互聯網公司？
    周期太長，緩不濟急。
    最好的辦法，是賣軟件！
    用超越這個時代的技術，進行降維打擊！
    他想起了錢德發那個網吧的窘境，老板隻能一台一台地手動開機，挨個兒找客人收錢計費，原始而低效。
    一個網吧後台管理係統！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便再也無法遏製。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許哲就再次出現在了“飛翔鳥網吧”的門口。
    錢德發正打著哈欠開門，一見是許哲，睡意全無，立馬精神抖擻地迎了上來。
    “許兄弟，這麽早！是不是來拿錢的？我這就去銀行！”
    “錢不急。”
    許哲擺擺手，直接走進網吧，指了指角落裏一台配置最好的電腦。
    “錢老板，跟你商量個事，這台電腦，我包一個月，費用我照付。”
    錢德發一聽，頭搖得像撥浪鼓：“哎喲，許兄弟，你這不是打我臉嗎？別說一個月，你就算用一年，我能收你一分錢？你隨便用！就當是你自己的家！”
    “我用它，是用來給你賺錢的。”
    許哲也不客氣，直接坐下開機，雙手便在鍵盤上化作了一片殘影。
    這一次，他不再是修複或防禦，而是創造。
    一行行普通人看來如同天書般的代碼，在他眼中卻清晰如畫，邏輯縝密，架構分明。
    鍵盤的敲擊聲清脆而密集，像是一場急促的暴雨，敲打在錢德發的心坎上，讓他看得眼花繚亂，心驚肉跳。
    他看不懂屏幕上的東西，但他能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那年輕人的指尖下誕生。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許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錢德發忍不住端著一杯熱茶湊了過來，好奇地探著腦袋。
    “許兄弟，你這……這是在寫什麽東西呢？”
    許哲的手指沒有停，目光依舊鎖定在屏幕上，嘴裏卻輕描淡寫地吐出幾個字。
    “沒什麽，寫個小程序，網吧管理係統。”
    他隨口解釋道：“裝上之後，你坐在前台，就能一鍵控製店裏所有電腦的開關機、鎖定解鎖，還能自動計時、計費，會員登錄、充值、商品消費……所有賬目一目了然。”
    話音剛落，許哲敲下了最後一個字符。
    整個網吧幾十台電腦的屏幕，仿佛接收到了無形的指令，瞬間同時暗了下去。
    又在下一秒，整齊劃一地亮起，浮現出一個簡潔的登錄界麵。
    錢德發手裏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熱水灑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
    他死死地盯著那幾十塊同步變化的屏幕，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狂熱。
    這……這是什麽神仙手段？
    這已經不是技術了，這是魔法！是上帝的權杖！
    他看著許哲那張平靜的側臉，激動得渾身發抖，眼珠子都紅了，恨不得現在就跪下來。
    “裝！許兄弟！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裝上！”
    麵對錢德發那近乎癲狂的渴求，許哲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
    他隻是平靜地抬起一隻手，虛空下壓，一股無形的氣場瞬間讓錢德發沸騰的情緒冷卻了幾分。
    “錢老板，別激動。”
    許哲的聲音清冷而沉穩，像一塊投入滾油的冰，瞬間壓製住了場麵的火爆。
    “東西是好東西，但怎麽合作，得有個章程。”
    他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方案，你選一個。”
    錢德發愣在原地，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第一個，買斷這個軟件的所有權。”
    許哲幹脆道：“這個係統，包括後續的所有維護和升級，打包賣給你，價格，一百萬起步。”
    “一……一百萬？”
    錢德發倒吸一口涼氣，剛壓下去的激動險些又竄上來，但這次是被嚇的。
    一百萬！把他這網吧賣了也不值這個價啊！
    許哲仿佛沒看到他的臉色，繼續不疾不徐地拋出第二個選項。
    “第二個方案，買使用權，軟件的所有權還是我的，你隻買一年的使用資格。”
    “現在是第一版，你是第一個客戶，給你個優惠價。”
    他頓了頓，吐出一個數字，“一年，一萬。”
    一萬！
    這個數字像一顆定心丸，瞬間讓錢德發從一百萬的驚駭中回過神來。
    一萬塊雖然也不少，但比起那動輒上萬的維修費和無休止的麻煩，簡直是九牛一毛！
    然而，錢德發畢竟是在市井裏混出來的老油條，他眼中的狂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複雜的精明與算計。
    他明白，一百萬買斷的不僅僅是軟件，更是一個能下金蛋的母雞。
    可他同樣清楚，自己隻是個開網吧的小老板，憑他的本事，守得住這隻母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