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落下，全場一片寂靜。
    “給了差評後違反規則，差評算數嗎？”
    對方繼續重複了一遍。
    包括安景在內，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一時間竟沒人反應過來。
    這聲音來自一位年約六十的爺爺，他坐在靠近角落的一張桌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夾克，頭發半白，眼神有些渙散，卻透著一絲清明。
    他抬頭望著鯰魚頭老板，那疲憊的眼睛裏有種破釜沉舟的冷靜。
    鯰魚老板的動作也一頓，它那雙死水般的眼睛緩緩轉向中年男人，盯了幾秒，才用那低啞冰冷的聲音吐出一句：
    “算數。”
    這句話一出口，像是在死局裏撕開一道縫隙。
    那男人緩緩站了起來，手掌撐著桌子，聲音沙啞卻穩：“同誌們，我建議，我們年紀大的先來。這一輪我們先打差評，看看能不能把評分壓下去一點。要是不夠，下一輪其他人繼續往下給。”
    “我們年紀大了，活了大半輩子，也算見過點世麵。說句不好聽的，現在這個局麵，反正怎麽選都是死，倒不如換條命，看能不能撕它一口肉。”
    “我自願當第一個。”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一種久經歲月沉澱下來的厚重，一字一句，像釘子釘在眾人心裏。
    大廳內一片寂然。
    鯰魚老板微微揚起嘴角，發出一聲冷笑，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它像是已經等著這一幕很久了，低聲而譏誚地說出一句：
    “人是自私的。人心，比詭秘還恐怖。”
    但這一次，它等來的，不是沉默。
    而是，一隻手的高舉。
    “我第一輪。”一個老者也緩緩起身。
    “我也第一輪。”一位滿頭銀發的奶奶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手舉起。
    “我也來！”
    “我雖然怕死，但我更怕這樣等死。”
    一個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小夥子受到感染，也猛地站起來：“我來！”
    “坐下！”另一位阿姨拉住了他，語氣嚴厲卻帶著心疼，“你年輕，你還沒活夠呢，等我們這些老家夥先上。”
    “你們要活著出去，知道嗎？我們活了一輩子了，沒什麽好怕的。”
    “祖國的未來，還要看你們。如果能出去，答應阿姨，好好努力報效社會。”
    小夥子咬著牙，眼眶通紅，卻終究坐回了位子。
    那最早站起來的中年男人，已經走到菜單前。
    他沒說太多，隻是深深看了安景一眼，眼中是沉靜的信任：“小妹妹，辛苦你們了，從一開始就在努力堅持，想辦法，是我們這場災難裏的希望。”
    “等我們都不在了，你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安景猛地扭過頭，不讓人看到她眼眶通紅，聲音也因為情緒變得沙啞。
    “好。”
    徐笑意在旁邊已經忍不住捂住眼睛，淚水不斷湧出。
    影醫仰頭看著天花板，有些難以言喻心中的想法。
    他很顯然是討厭人類的。
    但是這時，他不得不承認。
    人類的團結，不放棄，真的很耀眼。
    耀眼得有些刺眼。
    他算是沒白費功夫吧。
    005、009、018三人也都低著頭，強忍著情緒，卻一個個眼圈泛紅。
    他們怎麽都沒想到，在他們以為隻會拖後腿的這群普通人裏，居然是他們，在這場真正的絕境裏帶來了最直接的突破口。
    “菜已上齊，請用餐”
    菜單亮起，那中年男人眼也不眨，毫不猶豫地看向鯰魚老板。
    他站直了身，麵對鯰魚老板，聲音沙啞卻堅定：
    “這個菜，我不喜歡。”
    “這個店，我不喜歡。”
    “這個老板，我更不喜歡！”
    “我要給差評！”
    這一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喊得洪亮，喊得高昂。
    不要小瞧了人類的勇氣。
    鯰魚老板嘴角抽搐了一下，語氣冰冷到極致：
    “惡意差評。”
    “信誓懲罰，絞殺。”
    話音落地，血光瞬間從天而降，那中年男人的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撕裂開來，鮮血四濺，他卻連一聲都沒來得及喊出。
    “啪——”
    他重重倒在地上，雙眼大睜，嘴角卻還留著一絲笑意。
    鯰魚老板故意將他殺得很嚇人，很血腥，企圖以這種方式恐嚇其他人不敢給差評。
    這一刻，大廳安靜得仿佛死去。
    但……隻是短暫的一瞬。
    它這個做法，直接激發了其他人的血性！
    “我也給！”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是那位白發奶奶。
    她眼神堅定大喊：“我要給差評！不好吃！”
    “給！繼續給！”另一位大爺猛地站起，“我不想當它的食材！”
    “我要給差評！”
    “給它打回老家去！”
    “不做畜生的食物！”
    老人的血性、決絕、以及對年輕人沉甸甸的托付，在那一刻擊碎了所有恐懼。
    “我當第二輪！”
    “我也是！”
    “年輕人你等著，排在我們後麵！”
    差評不斷給出，鯰魚老板的臉色越來越差。
    安景用力握緊拳，喉嚨幹澀，壓著哽咽說不出話。
    那是希望，是人心，是在詭秘黑暗中點燃的一把又一把火。
    她知道，有人正在為他們燃燒。
    就像那個中年男人說的那樣，
    他們還年輕，還背著太多人的期望，還沒到倒下的時候。
    下一輪，還要繼續。
    安景緩緩地吸了口氣，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手指翻開菜單。
    菜單界麵上那一行評分星星，已經隻剩三顆半，顏色從最初的金黃逐漸變得灰暗。
    這是一道分界線。
    此時規則也開始顯露了最新的一條。
    一星及以下，評定為劣質商戶，將觸發撤店程序。】
    “一星…”她低聲說著，聲音輕得像風吹過耳邊，卻清晰地落入所有人心中。
    “還不夠。”005低聲說，眼神冷峻。
    就在這時，鯰魚老板終於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
    它的身體劇烈顫抖著，那顆巨大的魚頭猛然揚起，獠牙密布的嘴裏傳出刺耳的金屬摩擦音：“夠了…夠了！！”
    它一步步逼近最前排的顧客，腳步重得像是踩在眾人心口。
    它眼神猙獰，死死盯著那位剛剛點下差評的白發奶奶。
    “惡意評分、非理性挑刺、破壞用餐氛圍……全部接受懲罰！”
    空氣驟然變得粘稠，像是扭曲的火鍋底料在翻滾，帶著一股肉眼可見的血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