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鑒於前一天的經驗教訓，沈搖不敢提早這麽多去局裏。
    萬一再遇到棘手的事情，她不僅搞不定，說不定還會出亂子。
    新人應該有新人的節奏，沈搖還是頭一次這麽深刻的認識到這一條。
    昨天完整得經曆了一遍早高峰從家到局裏的路程，沈搖大概知道預留多少時間在地鐵上。
    這次在地鐵上沈搖心情放鬆也踏實多了。
    站台上還播放著羽絨服廣告，沈搖這回想起爸媽的羽絨服好幾年沒換了，其實這個牌子的羽絨服設計感還挺足。
    沈搖切到購物app搜索。
    臨近春節，又一輪年貨大戰拉開序幕，各種打著滿減湊下來還算一個滿意的價格，關鍵是這兩天就能到。
    新年添新衣，到除夕還有時間，如果尺碼不對還來得及調換。
    去年春節剛去新聞司，今年春節就忽然到特移局了。
    爸媽雖然嘴上沒提但心裏沒少替她操心。
    特移局工作的特殊性應該超出了爸媽的預期，她其實也擔心天天在爸媽跟前晃悠，稍不留神就會露出馬腳。
    沈搖想起昨晚蘇好好說的買房的事。
    她現在每天往返單位和家裏，單程一個小時以上，一天裏有兩個多三個小時都花在通勤上，不像在新聞司的時候那麽輕鬆。
    等過完年，她是不是也要考慮在單位附近找處住的地方，周末再回家裏？
    沈搖又怕爸媽擔心。
    心裏惦記著事情，不多一會兒就到了換乘站點。
    換乘的兩條線路都在南城的主要地鐵線路上，換乘向上的滾梯都要等很久。
    過完年在單位附近找地方的念頭越發濃鬱。
    滴滴滴，耳機裏的聲音傳來。
    沈搖切出微信，是蘇好好：【晚上有空嗎，幫我實地參考參考家具風格？】
    沈搖回複：【這麽快！】
    美美的奧利弗得意叉腰：【精裝房，不用改水電，看看是全屋定製還是單獨選家具。又想圖省事兒，又想好好挑一挑。你幫我把把關，免得我頭腦一熱去下定了。】
    有人的確是容易頭腦一熱，沈搖：【義不容辭。】
    蘇好好：【我昨天好晚才睡，挑了好幾個風格，你是不是在地鐵上？抽空幫我看看，打發下時間？】
    沈搖：【速速發來。】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沈搖才不相信這刷屏的圖片和震動的聲音隻有好幾個風格。
    但不得不說，新單位同蘇好好的公司離得近，兩人之間的走動好像忽然就頻繁了起來，也好像回到了從前。
    蘇好好：【好看不，好看不，喜歡哪個？】
    沈搖忍不住笑。
    ……
    蘇好好：【下班等你喲，biu~】
    沈搖笑著收起手機。
    看了有人大幾十幅裝修風格圖，又討論了一路，她這裏竟然差不多也快到站了。
    地鐵站在單位對麵，乘坐扶梯出地鐵，又和人群一起過了馬路，到十七層的時候時間剛剛好早十分鍾。
    整個樓層的燈都亮了，玻璃正門也打開了。
    玻璃門，大廳，還有前台行政科辦公區都和昨天是全然兩幅麵貌。
    陶紫正大大方方對著鏡子補眉形，沈搖經過時主動招呼，“陶紫姐，今天怎麽這麽好看~”
    報到的那天張科和老滕臨時外出，是陶紫帶她轉的局裏。
    比起接觸不多的張科和老滕，她和陶紫還更熟些。
    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是還嘴甜的笑臉人。
    陶紫忍不住笑，“晚點兒等我忙完了給你送杯咖啡去。””
    沈搖馬屁，“謝謝人美還心善的陶紫姐。”
    陶紫滿意眨眼。
    “那我先去辦公室了~”
    陶紫“昂”了一聲，繼續對著鏡子補沒有完成的眉形。
    沈搖繞過行政科的辦公區。
    局裏就行政科的辦公區在大廳和前台附近，其他科室都在還要再刷一次門鏡卡才能進入的內部區域。
    昨天來的時候還沒人，也沒顧得上和同事招呼，今天刷卡進門第一個遇到的人是老滕。
    “滕老師。”沈搖主動上前招呼。
    老滕習慣了麵無表情，也習慣了他不主動同旁人打招呼，別人也不同他招呼。
    沈搖忽然叫他，還叫的是這個稱呼，老滕極少有麵部表情的臉遲疑了一秒。
    緊接著，沈搖已經嚐試著切換了另一個稱呼，“滕哥？”
    老滕本來是想皺眉的，但沈搖借花獻佛，把今早王女士讓帶的橘子遞給老滕，“冬天早上吃個橘子，一整天都會水分充足。”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水分充足”深深觸動了老滕，老滕原本深沉如同紮根古樹的眼睛竟然略微思考了一刻。
    然後，又露出了一個和昨天一樣，有些別扭，又有些真誠的皮笑肉不笑，“謝謝。”
    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小沈。”
    沈搖不由笑了起來，“滕老師先忙~”
    沈搖說完繼續往前，老滕莫名轉頭跟隨對方的背影看去，一直到她和其他同事依次招呼，然後轉進對外人事科的辦公室裏。
    老滕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橘子，認真思考一個問題——冬天早上吃個橘子，真的一整天都會水分充足嗎？
    他沒試過，但是他很想試試。
    這一條對他很有吸引力。
    對外人事科好像這次來了一個不讓人討厭的……
    *
    “阿嚏~”張旻接連噴嚏，又不知道是哪個方位的祖宗在念叨他，肯定是催報告的！
    天天催催催！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催！
    他容易嗎他！
    他一個對外人事科科長，包攬了局裏所有的報告和新聞。
    尤其是年終歲尾，頭發都要忙得豎起來，沈搖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張科，早。”沈搖招呼。
    “喲，早！”原本沉浸在瘋狂加班模式的張旻被打斷，暫時從情緒中抽脫出來。
    沈搖還是能一眼看出對方的焦頭爛額，尤其是，一幅睡眼惺忪，還有和昨天見到宋君承時差不多的雞窩頭。
    沈搖有個大膽的猜測，“張科，您該不是在局裏通宵達旦吧？”
    張旻惱火抓了抓雞窩頭，“這麽明顯嗎？”
    沈搖禮貌點頭。
    張旻輕歎，“年終歲尾，殺人不用刀，用報告！”
    沈搖充分理解這種心情，“張科，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張旻還真動腦子想了想，然後輕歎，“不急，等我先忙完這個棘手的，慢慢來。”
    沈搖點頭，意思是清楚了。
    張旻繼續盯著屏幕，手敲著鍵盤奮筆疾書。
    從聲音就能聽得出來張科是熟手了。
    特移局的這類公文報告應該很不好寫。
    沈搖終於明白為什麽是人事科，但是對外了……
    還有幾分鍾到上班的點兒，沈搖簡單收拾整理。
    9點一到，辦公室就有內線打了進來。
    沈搖看向桌上的電話，顯示內線是行政科，署名是陶紫姐。
    沈搖的座位是臨時安排在張科辦公室的，陶紫姐的內線應該是找張科的。
    沈搖剛想開口提醒，張旻忽然從電腦後伸出半個腦袋來，“接吧，找你的。忘了和你說，人事、行政和信息這邊的資料和權限我都跑完了，這工位上的東西通通都是你的。”
    沈搖利索拿起聽筒，“陶紫姐。”
    “寶貝兒~你的外線，找你的。特移內【回19950068】，內線上發你了。”陶紫說完，沈搖順著提示看到了可視電話上的信息提醒。
    “看到了，謝謝陶紫姐。”
    沈搖剛說完，對方極其效率的一聲，“拜~”
    特移內【19950068】是吳桂芳。
    “喂，吳奶奶，我是沈搖。”沈搖偏頭夾著電話，電腦還沒開，她隨手拿了桌麵上的紙簽和筆準備做記錄。
    “小沈，你好，不好意思，這個時候冒昧來電話打擾你的工作，我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對方的聲音溫和而舒緩，讓人如沐春風
    沈搖連忙道，“吳奶奶您客氣了，我剛到辦公室，手上正好還沒做事，您說。”
    電話這頭能聽出對方慈祥笑了笑，然後舒緩道，“文件我已經簽署並回寄了，今天下午你應該就能收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個忙，等你們內部流程走完，看看能不能盡早來我這裏一趟？我想盡快結束申請。”
    陳局昨天特意提過吳桂芳應該不會等到年後，所以聽到吳桂芳的想法沈搖並不意外。
    她隻是不清楚對方著急的緣由。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文件收到，我會去相關科室落實，晚一點回您。”
    沈搖還不知道內部流程涉及的相關方以及流轉速度，審核的快慢還取決於領導的簽字速度。
    沈搖不能直接確定。
    “好的，小沈，非常感謝你。那麽，再會。”
    電話掛斷，沈搖還有些沉浸在對方話語中古色古香的韻味裏。
    “很好。”張旻忙裏偷閑伸出大拇指，但腦袋很忙沒從電腦前挪開。
    沈搖本來是想問張科，收到吳桂芳的紙質簽字文件後，撤銷移民申請的內部流程要怎麽走，但張科桌上的內線忽然響了，張科想也沒想就取消，沈搖知道這個時候不要去觸領導的黴頭。
    既然紙質文件還在寄回，在張科忙完之前，她可以先做別的準備。
    沈搖撥通內線。
    這個點兒大家應該都開始忙了，沈搖開門見山，“陶紫姐，我想問問，特移內【回19950068】回寄的文件資料需要在哪裏領取？”
    每個事務單位的習慣都不同，有的事務單位有收發室，有的收發室會把文件送到對應科室，有的收發室需要自己去取；有的事務單位連收發室都沒有，有專門各個科室暫存文件的櫃子。
    特移局這裏，陶紫姐應該最清楚。
    電話那頭鬧哄哄的背景聲傳來，聽著像，人山人海？
    沈搖意外。
    陶紫姐的辦公室不就在大廳那邊嗎？
    電話那頭確實在忙碌，也言簡意賅，“內線撥3個0，找鐵憨憨。”
    鐵，鐵憨憨？
    電話那頭太忙已經掛斷了。
    沈搖：“……”
    沈搖又不好打斷張科。
    鐵憨憨坐哪裏她也不知道，隻能拿起電話撥了3個0的內線。
    很快，內線接通，一個類似小男孩的聲音響起，“你好，我是鐵憨憨。咦，你是沈搖吧？我們好像是第一次通話，很高興認識你。”
    沈搖意外。
    她沒想到鐵憨憨是個小孩子的聲音。
    可雖然是小男孩的聲音，在電話裏卻沒有回音，更像是，本身就存在於線路裏。
    可能是線路人工智能？
    沈搖嚐試著溝通，“憨憨，我想請問下，如果外部寄來的郵件到了，需要在哪裏領取呀？”
    “這個問題交給我就好了~嗯，讓我看看，特移內【回19950068】號申請已綁定對外人事科沈搖，屬於沈搖管轄範圍，等對應文件收到，我就會立即送到辦公室給你的，不用著急哦~另外，我查詢了快遞網絡，預計送達時間是下午14:00。午休結束後我就立即給你送過來~”
    誠懇而充滿陽光的童聲讓人不由跟著嘴角笑起來。
    雖然沈搖還沒見過鐵憨憨真麵目，但應該確認就是人工智能機器人之類的，而且是很可愛的那種。
    沈搖想起了外出旅行時，酒店送外賣的機器人，模樣憨態可掬，鐵憨憨應該就是這類設定了程序和人工智能的機器人。
    “好的，再見，憨憨。”
    “一會兒見，沈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送文件的時候給你送一杯咖啡，飲料，或者無糖的氣泡水。當然，如果你很著急，我可以現在就送來。”
    沈搖再次微笑，“不用了，謝謝。”
    “那下午見，憨憨先去忙了。”
    “去吧。”沈搖心裏對這個沒有謀麵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小盆友莫名多了幾分期待。
    ……
    終於，雞窩頭的張旻從報告的深淵中掙紮了出來。
    在跳入另一片報告的苦海前，他還有短暫而寶貴的十分鍾休息時間。
    張科瘋狂趕報告的時候，沈搖已經按新人指引登陸了特移局係統查看自己的業務權限和要提前了解的注意事項。
    張旻刮~目相看，這一屆的新人這麽好帶的？
    張旻一顆被報告折磨得心裏交錯的心忽然覺得莫大欣慰。
    “我把不明白的地方都先整理下來了，等張科您忙完有空的時候再幫我看看？”沈搖見他起來簡單活動，但不像是任務已經完成的樣子。
    “嗯嗯。”張旻心中輕嘶。
    沈搖不是很好，是太好，十分好！
    內線響起，頂著雞窩頭的張旻一臉不耐煩，先開口為強，“都說了寫報告，寫報告，那蘇鶴休假我能怎麽辦！”
    但對方明顯應該不是說這件事的。
    張旻聽完，整個人冷靜下來，“你說人醒了？……不是不是，你說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