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沅州少年 第十八章,客棧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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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州城,福來客棧。
東三號房內!
白秋雨身中玄道詭術,躺於床榻,臉上鬼影森森,覆著薄霜,周身散發鬼氣,令室內溫度驟降。
“都過去好幾個時辰了,北辰叔怎麽還沒回來?該不會是遭那老道姑毒手了吧!”
弦歌急得來回踱步,既擔心慕北辰安危,又催著店小二送熱水。開窗想透氣,樓下喧鬧卻如針刺耳,她重重合上窗。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弦歌臉色一喜,誤以為是慕北辰趕回來了,拉開門,卻是端著熱水的店小二。
“客官,您需要的熱水。”
“多謝了!”
弦歌接過熱水木盆,卻瞄見店小二鬼頭鬼腦地往裏瞧,便轉身一腳踢在店小二的小腿上。
“瞎看什麽,再亂看姑奶奶便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石珠子玩。”
葉弦歌心知白秋雨正被通緝,若被店小二識破報官,必再生衝突,故而言語故作凶狠,免得他暗生歹意。
雖說因為慕北辰的緣故,她已踏入修行,可終究不過是通玄初境。
掌扇淨塵道姑也不過是借乾坤鐲之勢,不可施展,若是府衙再派官兵來,她怕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白秋雨還躺在床榻之上。
店小二討好道:“還請客官切勿生氣,小的就是看看是否還需要幫忙的。”
“不用,你可以走了。”弦歌將店小二推出去,“哢噠”拴上門,後背抵著門板喘了口氣。
她將熱水盆擱在床榻下,擰幹熱毛巾,輕柔地擦拭白秋雨的臉頰,最後把毛巾疊好,敷在他額頭上。
“希望這樣做能讓哥好受一點,可惜,若是觀主在時,我能認真學習醫術,此番便能為哥哥施針用藥緩解一下體內情況,也不至於此時,束手無策。”
她搭上白秋雨的脈搏,脈象時強如戰鼓,時弱似懸絲,時亂如瘸馬奔騰。
他身上更是忽冷如冰,忽熱似烙鐵。這般詭異狀況,她從未見過,再三思忖,隻化作一聲長歎。
“哥哥,你一定要堅持住,等北辰叔來時,定會帶回解術之法。”
店小二貼在門外聽了半晌,屋裏再沒動靜,他踮著腳尖,像偷油的耗子似的溜下樓。
他放下抹布,快步朝客棧大門外走去。
街上人來人往,攤位琳琅,掌櫃喊他卻充耳不聞,眼裏隻有牆上的懸賞告示
那賞金已漲,但凡見白秋雨者賞白銀八十兩,能擒拿者賞白銀二百五十兩。
這白銀八十兩,對店小二而言,不啻為十年辛苦所得,足以置田購房,安度半生。
都說‘餓死膽小的,拚一把,富貴險中求’。他怕打草驚蛇或耽擱太久,於是花二十文租了輛馬車,直奔府衙。
“車夫,趕快點,可別耽誤我的大事。”
“好勒,您坐好了。”
車夫答應一聲,揮舞馬鞭,馬車再次提速,穿越長街的房屋,在街頭盡頭化作一道黑影。
客棧二樓,一扇開啟的窗戶,輕輕合上了。
清平巷外,一座宏闊宅院赫然在目。
朱漆大門懸著“沅州府衙”牌匾,筆力蒼勁,威嚴盡顯,這是通判陸銘遷來的新址,舊衙已因大火廢棄。
新宅庭院深闊,飛簷鬥拱、雕梁畫棟透著古樸莊重。
後院裏,陸銘身姿挺拔,正指揮捕快搬運舊衙物件與堆積的賬簿。
他年約四十五六,科舉二甲出身,在地方輾轉多年,卻因功績平平、無貴人相助,至今仍是沅州通判,再想晉升,難如登天。
這時,一名佩刀的劉捕快匆匆從門廊跑來,在他麵前站定,拱手急切稟道:
“通判大人,衙門外有個店小二來報,說瞧見重犯白秋雨重傷昏迷!”
陸銘聞言,瞳孔驟縮,向前急跨一步追問:“白秋雨深受重傷陷入昏迷,可屬實?”
劉捕快趕忙點頭,補充道:“聽店小二說,白秋雨身旁隻有個少女,依屬下看,準是那個叫弦歌的丫頭。”
陸銘心中暗喜,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天賜良機!抓住白秋雨,再花些銀子疏通,這沅州知府之位,非我莫屬?”
想到這兒,他大手用力一揮,果斷下令:“你速去兵馬都監府,請府兵協助抓捕!”
“屬下遵命!”劉捕快轉身欲走。
“慢!”
陸銘眼珠一轉,嘴角浮起一抹陰笑,“白秋雨殺了李知府,你把他昏迷的消息傳給李二公子,他必定急於報仇。咱們坐收漁翁之利便是。”
劉捕快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稱讚:“大人高見!”
“此番若成,你當記首功!這沅州城捕頭一職便歸你所有。”陸銘拍了拍捕快的肩膀,眼中滿是期許。
劉捕快大喜,越發恭敬,“多謝大人栽培。”言罷,轉身帶著幾名捕快朝府門廊走去。
相隔三條長街,某宅院中。
師爺急匆匆跨過拱門,來到廂房外,他輕輕敲門,神色間透著幾分焦急。
“二公子,剛才捕快傳來消息說,有人稟報白秋雨藏在福來客棧之中,疑似身患重傷,陷入昏迷之中,身旁僅有弦歌一人。”
“您看,我們是否要派人把此惡徒抓來。”
屋內,二公子沉穩開口:“你等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任由那些捕快去辦。那白秋雨豈會被這些廢物擒住,其中怕是有詐。”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抓緊辦,借刀殺人雖好,可也得找把好刀才行。”
“卑職這就再度派人去打探。”
師爺躬身朝後退去。
屋內,無盡的黑暗中,一雙血眸緩緩合上。
“白秋雨,你可別死,待本公子破關後,定要取你項上人頭,為我父親報仇!”
長街之上,劉捕快領著一眾府兵與捕快,行色匆匆。
身旁並馬而行的,是胡都頭。
此前,劉捕快特意前往李二公子府上,將白秋雨之事如實相告,本以為能得到支持,沒想到李二公子毫無動容。
不僅連一杯茶水都未曾招呼,更是草草把他打發出來。
顯然是不願為知府報仇。
劉捕快心中惱火,輕咳一聲,朝馬下啐了口痰,低聲咒罵:
“這李二公子真是不孝至極,殺父大仇竟都能拋諸腦後。看來坊間傳言並非空穴來風,他怕真不是知府的親生骨肉。”
隨後,劉捕快抖擻精神,揚聲下令:“大家加快速度!絕不能讓惡徒白秋雨逃脫。此番若能將其擒拿,通判大人重重有賞!”
眾人轟然應諾,快馬加鞭,向著福來客棧疾馳而去。
一炷香後,劉捕快帶人圍了福來客棧。
“都給我圍嚴實了!不許任何人進出,違令者收監!”
眾兵丁持械圍得水泄不通,想出門的客人被攔回,態度強硬的直接被扣押。
遠處百姓交頭接耳,不知衙門為何興師動眾。
頭戴鬥笠的男子,拉著一輛小推車從人群駛過,朝街口走去。
店小二卑躬屈膝,喘著粗氣,朝劉捕快躬身道:“大人,那白秋雨就在東三號房,小的這就帶您去。”
劉捕快朝胡都頭抱拳道:“還請胡都頭與我一同前往。”
“走!”
胡都頭出身行伍,不喜囉嗦,行事雷厲風行,拖著一口軍刀,如橫行的螃蟹,跨進客棧大門。
客棧掌櫃揪住店小二,問道:“你小子帶這些大爺來這裏幹嘛!莫非是想拆我的客棧?”
店小二掙紮開,朝掌櫃說道:“那殺人凶犯白秋雨就藏在這客棧裏,他們是來抓他的。”
“白秋雨!我怎麽沒看見?”掌櫃問道。
“您當時忙著算賬收錢,那有空看人呀!”店小二往後退幾步,扭頭問,“掌櫃的,你可看見東三號房內有人走出來?”
掌櫃思考片刻後,搖頭道:“我沒看見。”
店小二一拍手掌,“這次合該我發財了!”說著追上劉捕快,領路上樓。
掌櫃躲在角落暗罵:“為了銀子賣主求榮,等此事結束,非把這混小子趕走不可!”
樓上,一隊府兵弓上弦、刀出鞘,弓弩瞄準東三號房門,箭尖的寒光映在他們臉上。
數名府兵拖著大齊製式軍刀,勾著腰,墊著腳尖,朝房門緩緩靠近。
“你去開門!”
劉捕快一腳踢在店小二的屁股上,讓他去敲門。
店小二臉色鐵青,強吸了幾口氣,勉強鼓起勇氣朝房門緩緩走去。
可胸膛的心跳猶如戰鼓,咚咚咚……
他抬手敲門數下,屋內並無回應,便大聲喊道:“客官,我是店小二,可有事情吩咐?”
屋內依舊毫無聲響。
他推開門,隻見床榻上空空如也,頓時傻了眼:“這——”
劉捕快猛地踹開虛掩的門,見房內空無一人,怒火直衝頭頂,反手一巴掌將店小二扇得撞在牆上。
他揪起店小二的衣領咆哮:“白秋雨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