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惺惺的,你演戲給誰看
字數:4219 加入書籤
翌日清晨,晨霧未散,寒氣刺骨。
杜明琬推開門,赫然看見紫蘇站在院中,發梢凝著露水,渾身發抖。
紫蘇有些身手,避開書院看守,出現於此,杜明琬並不訝異,隻是她貿然前來,莫非家中有變故?
她心頭一緊。
“你怎會獨自來書院?父親母親可好?”
紫蘇欲言又止。
見如此,杜明琬急問:“是否府中出事了?!”
紫蘇撲通跪下:“姑娘莫擔憂,府中一切安好,是、是奴婢母親病重……”
杜明琬卸了口氣。
“母親幾日前便覺不適,看診的大夫說,目前用藥已收效甚微,得需猛藥才行,可藥價實在昂貴,奴婢實在無顏同夫人說,所以才厚著臉皮,前來書院叨擾姑娘,還望姑娘恕罪……”
杜明琬一把扶起她,指尖輕拂她鬢邊濕發:“傻丫頭,為母親看病,何罪之有?”
紫蘇淚如雨下:“奴婢實在愧疚。”
“你我之間,說這些做什麽?”杜明琬用袖子擦去她的眼淚,“小時候你護著我,現在該我護著你了。”
她回屋取銀,傾囊相贈,隻留少許碎銀自用。
目送紫蘇離去,她心裏仍不踏實。散學後,她魂不守舍,竟走到了後山深處。
暮色四合,殘陽染紅了半邊天。
「許久未曾見過那男子了,不知他的傷可好些了?」
「何時才會再見呢?」
「早知如此,當時便應問清楚他名字。」
杜明琬正出神想著那個神秘男子,腳下突然踩空——
一隻有力的手臂猛地攬住她的腰。
灼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她仰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是你……”她呼吸一滯。
男子低笑,嗓音磁啞:“小書生,你怎麽連路都走不穩?”
杜明琬耳尖發燙,突然瞥見他手背上的新傷。不由分說拉他坐下:“怎麽又受傷了?”
指尖輕觸淤青:“還疼嗎?”
“疼得很。”他盯著她,眼底帶著笑。
她低頭輕輕嗬氣:“整日打架鬥毆,難怪不來書院讀書。”
她從懷中掏出布巾,正要給他包紮,男人突然抽了手:“裝什麽好心人?不如直接給銀子實在。”
“給就給!”她掏出荷包遞過去,“今日正巧隨身帶了銀兩,你拿走便是。”
他乜了眼,卻不接,掀眸,眼神驟冷:“不論是對那個奴婢,亦或對我都這麽施舍?你是覺得我們很可憐?”
杜明琬渾身一顫。
他聽見她和紫蘇的對話了?
那他可知她是女兒身了?
這該如何是好?
明琬語結:“你你你你是何意?”
“我說你成日假惺惺的。”他逼近一步,聲音帶著譏諷,“演戲給誰看?”
“紫蘇伴我十二載,我與她早非主仆,而是至親。”她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四歲那年胃疾發作,她蜷在榻上疼得打滾,是紫蘇背著她走遍府邸,說“貼著背,肚子就暖和了,暖和就不疼了。”
飄雪的夜,落雨的晨,紫蘇伴她始終如一。
杜明琬抬眼,目光清亮:“所以我幫她,不是施舍。”
頓了頓:“對你……也不是。”
夕陽把兩人影子纏在一起,她盯著交疊的衣角,耳朵紅得滴血。
男子眸光一暗。
杜明琬固執地舉著錢袋:“我自幼讀書知理,所以見傷不救,我做不到。”
他嗤笑:“真當自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這話耳熟——承聿哥哥也這麽說過。
“仁心易碎,世道險惡。”他突然伸手,把她碎發別到耳後,“你這麽天真,活該被騙得傾家蕩產。”
杜明琬不退不讓:“世間若無仁德,與修羅場何異?”
他定定看她。
這樣單純善良,遲早被人吃幹抹淨。
暮色漸沉,他一把抓過錢袋:“要治就快點,再磨蹭血都流幹了。”
明琬唇角微揚。
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白瓷瓶,尾指蘸了藥膏輕輕塗抹在他小臂。男子皺眉,疼得“嘶”了一聲。
她頓住,立刻嗬氣:“抱歉,我輕點。”
動作突然僵住——太親密了。
她慌忙低頭包紮,沒看見自己指尖掠過他手腕時,男人滾動的喉結。
“對了,那柄折扇……”她輕聲問,“還在嗎?”
男子輕笑:“已經送給佳人的東西還想要回?小少爺,此舉非君子所為啊。”
夕陽給他輪廓鍍上金邊。
明琬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說的“佳人”是誰?君子又是誰?
“小少爺”三個字更是刺得她耳根發燙。
一陣熱浪撲來,終是紅了臉。
*
夜色如墨,寧遠侯府巍峨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玄衣男子靜立府外,目光冷冷掃過門前那對石獅,轉向後門輕叩三聲。
片刻,小廝探頭:“深更半夜的,所謂何事?”
“見你家公子。”
小廝遲疑,終是側身讓路:“公子請在門內稍候,容我去通稟。”
片刻後,小廝引他入院。
穿過曲折回廊,容承聿正倚在廳內品茶:“書抄完了?”
男子遞上謄本:“閣下請過目。”
容承聿隨手翻閱,紙頁沙沙作響。忽而合上書冊,用書脊抵住他胸口:“字倒漂亮,不像你這身板該有的。”
男子沉默不語。
容承聿突然湊近,眯眼輕笑:“過幾日借你這身子一用。”
男子眼神驟冷:“閣下請搞清楚,我之前說的‘任何事’,並不包括賣身給男人。”
“哈!”容承聿險些嗆茶,“本公子若好男色,也該挑個膚白貌美的,誰看得上你這……”
他嫌棄地上下打量:
“糙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