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及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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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禮,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而言,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
它意味著告別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從此可以議親嫁人,開始一段相夫教子的、被早已規劃好的人生。
可何青雲想要的,遠不止於此。
她要辦的,不是一場循規蹈矩的儀式,而是一場足以在漢壽縣、乃至整個大周,都掀起一場思想風暴的盛典。
消息一傳出,整個漢壽縣都轟動了。
“給所有年滿十五歲的姑娘辦及笄禮?縣主這是要作甚?”
“還說要請最好的先生來給她們‘開智’,要教她們讀書、算術,還要學什麽‘立身之本’?”
“女子無才便是德,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還不如早點找個好婆家,生兒育女來得實在。”
百姓們議論紛紛,許多人家雖然感念何縣主的恩德,卻對這聞所未聞的“集體及笄禮”充滿了疑慮和不解。
何青雲沒有急著解釋,她隻是讓何平安以縣衙的名義,貼出了一張告示。
告示上說:凡年滿十五,未曾許配人家的漢壽縣女子,皆可報名參加此次由“漢壽良品”出資舉辦的及笄大典。大典之上,不僅有盛大的儀式,更有三份足以改變一生的“及笄賀禮”相送。
這三份賀禮,瞬間就點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及笄禮這日,漢壽縣新建成的“漢壽學堂”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學堂的廣場上,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禮台,台下,坐滿了前來觀禮的百姓,他們伸長了脖子,都想看看這位傳奇的何縣主,到底要辦一場怎樣的及笄禮。
隨著一聲悠揚的鍾聲響起,三十名身穿統一粉色襦裙的少女,排著整齊的隊伍,款款走上禮台。
她們的臉上帶著幾分少女的羞澀,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憧憬與好奇。
走在最前麵的,正是何遠星,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衣裙,裙擺上繡著淩煕親手繪製的星辰圖案,眉眼間早已褪去了稚氣,多了幾分沉靜與聰慧。
為她們行“讚者”之禮的,是淩煕。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衣,神情清冷,卻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度。
為她們行“正賓”之禮的,是劉雨蘭,她穿著一身嶄新的絳紫色誥命服,那是皇帝上次特意賞賜的,她將一根根精致的玉簪,親手插進每一個少女梳好的發髻中,眼裏的慈愛,像溫泉般溫暖。
而最後為她們行“開智”之禮,送上祝福與教誨的,正是何青雲。
她穿著一身縣主品級的朝服,神情莊重,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個年輕而鮮活的麵龐,朗聲道:
“今日,是各位妹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過了今日,你們便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獨立的‘人’。”
“世人常說,女子之德,在於相夫教子,在於三從四德。可我今日想告訴各位的,卻是另外八個字——”
她頓了頓,聲音清越,傳遍了整個廣場:
“獨立、自信、勇敢、自愛。”
“何為獨立?是你能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不必依附於任何人。何為自信?是你相信自己的價值,不因出身、容貌而自輕自賤。”
“何為勇敢?是你有勇氣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敢於對不公說‘不’。何為自愛?是你知道自己的珍貴,懂得愛護自己的身體,更懂得豐盈自己的靈魂。”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所有人的心頭。
台下的百姓們聽得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聽過有誰,會對一群女子,說出這樣一番“大逆不道”卻又振聾發聵的話。
少女們的眼中,更是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何青雲看著她們,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現在,便是我送給各位的第一份及笄賀禮。”
隻見李重陽親自捧著一個托盤走上禮台,托盤上,是三十份用紅紙包裹的、嶄新的用工契書。
“這是我們‘漢壽良品’旗下,紡織廠、食品工坊、以及總店的三十個管事學徒的職位,”何青雲的聲音再次響起,“從明日起,各位便可憑此契書,去自己心儀的工坊報道,在那裏,你們將學習如何管理賬目,如何調配人手,如何將一根羊毛變成一件衣裳,將一顆土豆變成一壇美酒。”
“我不要你們做隻會埋頭苦幹的女工,我要你們做能獨當一麵的女管事,女掌櫃!隻要你們肯學肯幹,將來這‘漢壽良品’的半壁江山,就是你們的!”
嘩——
台下徹底沸騰了!
做管事?做掌櫃?這可是男人們都求不來的好差事!何縣主竟要將這等機會,送給一群剛及笄的黃毛丫頭?
少女們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她們看著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契書,隻覺得那不是一張紙,而是通往一個全新世界的大門。
“這第二份賀禮,”何青雲等眾人稍稍平靜,又拿起一本冊子,“是‘漢壽學堂’的女學名錄,從今日起,所有及笄的女子,皆可免費入學,與男子一同,學習讀書、算術、醫理、農桑。”
“我希望你們記住,知識,才是你們一生最寶貴的財富,是任何人都搶不走的嫁妝。”
“至於這第三份賀禮……”
何青雲的目光掃過台下那些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是一份選擇的權利。”
“從今日起,漢壽縣將立下一條新規矩:凡縣中女子,議親嫁娶,必須由本人點頭應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隻能作為參考。”
“若有強迫嫁娶者,可來縣衙告狀,由我與何縣令,親自為你們做主!”
這最後一句話,如同一塊巨石,徹底砸碎了千百年來束縛在女子身上的無形枷鎖。
廣場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哭聲。
那些曾因親事而愁眉不展的少女,哭了。
那些曾因無法掌控自己命運而痛苦的婦人,也哭了。
連台下的錢老蔫,都用他那粗糙的袖子,狠狠地抹了把臉,對著身邊的人吼道:“聽見沒!何縣主什麽意思?就是讓咱們家的閨女,活得像個人樣!以後誰敢再拿‘賠錢貨’說事,我第一個打斷他的腿!”
這場別開生麵的及笄禮,像一陣強勁的東風,將“女子當自強”的種子,吹遍了漢壽縣的每一個角落。
第二日,“漢壽良品”的各個工坊裏,便多了一群穿著嶄新工服、眼神明亮的年輕女管事。
“漢壽學堂”的課室裏,也第一次出現了男女同窗,共同探討《九章算術》的奇妙景象。
而何平安的縣衙裏,更是收到了第一樁“悔婚”的案子。
一個叫春草的姑娘,哭著跑來狀告她的父親,要將她許給鄰村一個瘸腿的鰥夫,隻為換取三鬥米的彩禮。
何平安親自審理此案,他沒有斥責那老父的糊塗,隻是將春草的用工契書拍在桌上,朗聲道:“你女兒如今是我‘漢壽良品’的正式女工,每月工錢五百文,一年便能掙六兩銀子,遠比你那三鬥米金貴!你若執意要賣女求榮,本官不僅要判此樁婚事無效,還要將你這不慈之父,杖責二十!”
那老父嚇得當場就跪地求饒,連連保證再也不敢了。
這場官司,成了漢壽縣的一個範例。
從此以後,再無人敢輕易拿女兒的婚事做交易,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何青雲看著這一切,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知道,她種下的,不僅僅是土豆和紅薯。
她種下的,是一個時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