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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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從未見過,像沈之奕這般,敢如此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飾地,去威脅一位帝王的人。
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了,這簡直是瘋了。
可看著沈之奕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鎮國公沉默了。
他知道,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用一個天大的秘密,去換取一個能穩住局勢的承諾,和一個能製衡皇權的,新的力量。
“好。”
良久,鎮國公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
皇帝的反應,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
不到一個時辰。
一隊大內侍衛,便直接來到了鎮國公府。
為首的太監,沒有宣讀任何聖旨,隻是對著沈之奕,尖著嗓子說了一句。
“陛下有旨,宣蕩寇將軍沈之奕,獨自一人,入宮覲見。”
“現在,立刻。”
一場決定大乾王朝未來命運的豪賭,正式拉開了序幕。
金鑾殿。
昔日用以朝會的威嚴大殿,此刻空無一人。
所有的宮女,太監,侍衛,全都被屏退。
巨大的龍柱,支撐著高聳的穹頂,讓走入其中的人,會不自覺地感到自身的渺小,和一種源自靈魂的壓迫。
沈之奕獨自一人,踏著那光潔如鏡的金磚,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龍椅之上,大乾皇帝趙淵,身穿一襲玄色龍袍,就那麽靜靜地坐著。
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沉迷邪功的暴君,反而麵容清臒,眼神深邃,身上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
他沒有釋放任何氣勢,但那無形的帝王威壓,卻如同水銀瀉地,從四麵八方,朝著沈之奕擠壓而來。
換做任何一個臣子,在這種環境下,恐怕早已嚇得雙腿發軟,跪地不起。
沈之奕卻站得筆直。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
皇帝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聽說,你拿到了王振的遺物?”
沈之奕沒有回答。
他隻是不卑不亢地,迎著皇帝的目光,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了那本金絲楠木封皮的冊子。
他高高舉起。
然後,用一種平靜到極點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
“陛下,臣以為,此物,關乎江山社稷,罪孽深重,不應留存於世。”
“理當……”
他頓了頓,抬起頭,直視著龍椅上的那道身影。
“由陛下,親自銷毀。”
轟。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聽懂了。
沈之奕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聽懂了。
這不是呈上罪證。
這是威脅。是交易。是赤裸裸的,用他這位九五之尊最見不得光的秘密,來換取潑天的富貴和權柄。
一股恐怖的殺意,從皇帝的身上,一閃而逝。
但他終究是皇帝。
他很快就將那股殺意,死死地壓了下去。
他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充滿了無比複雜的意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好,好一個沈之奕。”
“說吧,你想要什麽?”
沈之奕也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又充滿了渴望。
“臣,不要官,不要錢。”
“臣,隻要雁門關外,荒廢的燕雲三州之地。”
“以及……準許臣,自建三萬‘鎮北軍’的,兵權。”
金鑾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沈之奕提出的要求,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皇帝趙淵的心口。
雁門關外,荒廢的燕雲三州。
自建三萬“鎮北軍”的兵權。
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這是要直接從大乾的身上,撕下一塊最肥的肉,再把尖刀抵在王朝的咽喉上。
燕雲三州,名義上是大乾的疆土,但實際上,早已被北蠻的幾個大部落占據了上百年。那裏水草豐美,地勢險要,是北蠻南下的最佳跳板,也是曆代大乾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想要收複燕雲三州?何其艱難。
可一旦收複,那就等於在北蠻的心髒地帶,釘下了一顆釘子。
而更讓皇帝心驚的,是那“鎮北軍”。
大乾立國以來,除了開國時那幾位功高蓋世的王爺,從未有任何一個臣子,被允許擁有超過萬人的私軍。
三萬。
而且還是在天高皇帝遠的邊境。
這支軍隊,一旦建成,將隻聽沈之奕一人的號令。他沈之奕,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北境之王。
“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趙淵的聲音,陡然變得森寒,那股壓抑了許久的帝王殺機,終於如火山般爆發。
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在這一瞬間,驟降到了冰點。
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朝著沈之奕瘋狂湧來。
這是大宗師級別的恐怖氣勢。
若是換了尋常武將,此刻早已被這股氣勢壓得跪倒在地,心神崩潰。
但沈之奕,隻是靜靜地站著。
他的體內,【修羅之眼】自行運轉,一股同樣源自靈魂深處的、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威壓,悄然無聲地將皇帝的氣勢盡數抵消。
他看著龍椅上那個暴怒的帝王,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到令人發指的表情。
他沒有再說話。
他隻是將手中的冊子,輕輕地,往前遞了遞。
這個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具威脅。
皇帝趙淵的瞳孔,狠狠地收縮了一下。
他胸中的滔天怒火,就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熄滅。
他敗了。
敗得徹徹底底。
他知道,從他動用邪功,向長生索取力量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個能夠隨心所欲,掌控一切的帝王了。
他有了弱點。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像一條最凶狠的餓狼,死死地咬住了他這個致命的弱點。
殺了他?
皇帝不懷疑自己能輕易捏死沈之奕。
可這本冊子呢?鎮國公呢?蘇杏吟呢?
誰能保證,沈之奕沒有留下任何後手?
一旦這個秘密被公之於眾,他將要麵對的,就不是一個沈之奕,而是整個天下的反噬。
良久。
皇帝趙淵緩緩地坐回了龍椅,他身上的所有氣勢,都收斂得一幹二淨。
他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聲音裏,帶著一股深深的疲憊。
“準了。”
他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兩個字。
他站起身,走下龍台,從沈之奕手中,接過了那本決定了他命運的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