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木頭疙瘩的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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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林晚沅剛在迷迷糊糊中找到一點睡意,嬰兒床裏突然傳來了“嗚哇”一聲啼哭。
是顧安醒了。
林晚沅一個激靈,本能地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可一道高大的黑影比她更快,帶著一陣風從門口掠過。
“你睡,我來。”
顧凜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嬰兒床邊,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顧安的尿布,是幹的。
那就是餓了。
他立刻把哭鬧的兒子抱起來,單手穩穩托住,另一隻手已經抄起了桌上的搪瓷缸子和奶粉罐,擺出了一副要上戰場的架勢。
林晚沅的動作停住了,她坐在床沿看著顧凜的背影在小小的桌子前忙活,一點也笑不出來。
顧凜顯然對水溫和奶粉的比例掌握得還不好。
他往玻璃奶瓶裏倒了些開水,自己先被燙得“嘶”了一聲,手一抖差點把瓶子扔了。覺得不行,太燙了,會把兒子嘴巴燙壞,於是趕緊兌了點涼白開。
兌完拿在手裏晃了晃,又覺得水多了,他記得書瓶子上是有刻度的,可燈光昏暗,他看不清。隻能憑感覺倒掉一點,再看,又覺得水少了。
好不容易水溫差不多了,他擰著眉,用勺子舀奶粉,動作一大,白色粉末撒了小半桌。
【心疼奶粉,擱現在奶粉也老貴了。】
【完了完了,顧氏衝奶法,主打一個隨心所欲,孩子喝了不得連夜申請重開?】
【妹寶別看了,再看孩子都要餓暈過去了。】
林晚沅看著他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心裏的那點委屈和窘迫不知不覺就散了。
她終是沒忍住,下床快步走到顧凜身邊。他太高了,自己隻能從他手臂的縫隙裏看到那瓶被他搖晃的滿是氣泡、水乳分離的“奶糊糊”。
奶粉結成了塊,沉在底下,上麵的水還是清的。
那玩意兒,說是毒藥都不過分。
她伸出手從他手裏拿過了那個尚有餘溫的奶瓶,顧凜的手一僵,下意識地想握緊,但扭頭對上她那雙在昏暗中依舊清淩淩的眼睛,手指還是不自覺地鬆開了。
林晚沅一言不發,轉身走到窗邊,利落地倒掉了裏麵那坨不可名狀的東西,又拿起另一個幹淨的奶瓶,舀奶粉,倒溫水,手腕一晃,一杯奶便衝好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十幾秒。
她把奶瓶遞到自己手腕內側試了試,溫度剛剛好,緊接著就把奶瓶往顧凜手裏一塞,言簡意賅:“你去喂。”
顧凜一愣,低頭看著手裏的奶瓶,默默點了點頭,抱著顧安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把奶嘴塞進兒子嘴裏,小家夥立刻停止了哭鬧,抱著奶瓶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顧凜看著懷裏的小人兒,林晚沅就看著他。
看著他笨拙地調整著抱姿,想讓兒子更舒服一點;看著他用指腹蹭掉兒子嘴角的奶漬;看著他的眼睛裏,映出那個與他血脈相連的生命。
夜風從窗戶縫溜了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下秒,一件軍大衣就披在了她身上,將她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會著涼。”顧凜不知何時已抱著喝完奶的兒子走了過來。
林晚沅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沒說話,顧凜又回去學著她之前的樣子,把孩子豎著抱起來,在背上輕輕拍著。
直到聽見一聲奶嗝,他才鬆了口氣的樣子,等著顧安重新睡熟,將他放回了嬰兒床。
事情都做完,顧凜看了一眼床鋪,又看了一眼門口那個孤零零的小馬紮,站著沒動。
林晚沅心裏歎了口氣。
這個木頭。
算了,隨他去吧。或許他就是不習慣,或許他心裏還是有別的想法。她不該強求。
她轉身準備回到床上,就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
“林晚沅。”
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回頭。
“床……”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還很寬。”
他把她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還回來了!他把話還回來了!】
【反殺了!同誌們!木頭疙瘩他居然反殺了!】
【顧凜:你以為我拒絕了?不,我隻是在組織語言!】
【快!妹寶!別慫!給他個台階下!】
沸騰的紅色字報像一把火,把林晚沅臉上好不容易才褪下去的熱度又給燒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像炊事班後廚掛著的那串幹辣椒。
這次輪到她沒了反應,顧凜緊張得不行,腦子裏已經開始飛速盤算著,如果她現在把自己趕出去,自己是該立刻執行命令,還是再找個理由賴在門口。
就在他準備用“我還是在門口守著比較好”來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君子形象時,林晚沅動了。
她上了床,往裏麵挪了挪,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她能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先是小馬紮被挪開的聲音,然後是軍靴脫下的悶響。
床鋪的另一側,往下陷了一塊。
林晚沅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身體僵得像根木棍,除去那一夜不算,這還是她兩輩子以來,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
身邊的人也同樣僵硬。
顧凜幾乎是貼著床沿躺下的,後背挺得筆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體兩側,一動也不敢動。
他感覺自己不是躺在柔軟的被褥上,而是躺在燒紅的鐵板上。
身邊的她那麽小一團,呼吸又輕又淺,像羽毛拂過心尖,弄得他渾身都癢。
床好像也沒那麽寬,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味道,比獵豹團後山最好聞的野花還要讓他心猿意馬。
嬰兒床裏的顧安咂巴了一下嘴,讓兩個大人更加不敢動彈。
林晚沅攥著被子,腦子裏亂糟糟的,隻好將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字報上。
【木頭!你往中間挪挪啊!床要塌了!】
【救命,我感覺他現在在背誦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他不會就這麽挺屍到天亮吧?】
林晚沅想笑,又拚命忍住。
她悄悄翻了個身,麵對著他。
借著月光,她能看見他模糊的側臉輪廓,他閉著眼,下頜線繃得死緊。
她想,這個在外人眼裏嚇人的緊的顧團長,原來私底下是這個樣子。
林晚沅看著看著,就漸漸睡了過去。
等到身邊人的呼吸勻淨下來,顧凜才敢睜開眼,在黑暗裏烙了一夜的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