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大小事漸漸都由雲棠音拿主意。
    這天一早，她就拿著個藍布封麵的本子在院裏核對賬目，傅煜城蹲在旁邊給她遞著算盤，看她一筆一劃在“雜糧三十斤”下麵畫了個勾。
    “當家的，上個月結餘的錢夠買過冬的煤不？”傅煜城撥著算珠問。
    雲棠音筆尖頓了頓：“差著兩斤的錢，不過二嫂給隊裏縫補掙的手工費該結了，湊湊正好。”
    她抬頭對曬被子的宋玉雙喊，“媽，後日讓阿城去煤場拉煤，我跟王大姐說好了留最好的塊煤。”
    宋玉雙拍著被單笑：“你咋啥都想到了？前兒我正念叨煤渣子不經燒，你這就安排上了。”
    她往蔣建華那邊瞅了眼，見她正醃蘿卜幹，“以前總怕你年輕壓不住事，現在看來啊，你比我這老婆子強多了。”
    雲棠音把賬本往石桌上一合：“媽您就放寬心，家裏的事有我呢。對了，二哥說倉庫漏雨，我讓他找些油布來，下午咱們一起去糊糊。”
    傅遠山扛著鋤頭進門，聽見這話接茬：“油布我找好了，在柴房堆著呢。”
    他往雲棠音手裏塞了個野柿子，“剛在地裏摘的，甜得很。”
    雲棠音笑著接過來：“謝二哥。對了，上次說的給倉庫編個防雨的草簾，您跟李大叔說好了沒？”
    “說了，他兒子晌午就來編。”傅遠山的聲音比往常柔和些，“你定的那規矩是好，倉庫裏的種子分袋標上日期，再沒出過差錯。”
    宋玉雙在一旁聽得直點頭：“還是音音心細，以前倉庫裏的種子混在一塊兒，開春播種時總分不清新舊。”
    正說著，蔣建華端著醃好的蘿卜幹出來：“音音你看這樣成不？按你說的放了花椒和薑絲。”
    雲棠音湊過去聞了聞：“香得很！二嫂這手藝，趕明兒咱裝兩壇子去供銷社寄賣，還能換點零花錢。”
    傅煜城笑著捏她的臉：“我們當家的這是要開鋪子了？”
    “那可不。”雲棠音拍開他的手，“先給媽扯塊好料子做件棉襖，再給大哥二哥添兩床新棉被。”
    宋玉雙眼眶一熱：“傻丫頭，媽有穿的，別總想著我們。”
    “媽您就別管了。”雲棠音往她手裏塞了塊芙蓉糕，“這是二哥買的，您嚐嚐。”
    晌午吃飯時，雲棠音把蒸好的窩頭按人頭分好，又給宋玉雙碗裏多擱了個雞蛋：“媽，多吃點軟和的。”
    傅遠山看著自己碗裏的窩頭，突然往蔣建華碗裏塞了半個：“你上午醃蘿卜幹累著了。”
    蔣建華臉一紅，又把窩頭推回去：“你下午還要去倉庫幹活，你吃。”
    雲棠音在一旁笑：“二哥二嫂別推了，鍋裏還留著呢。”
    她轉頭對傅煜城說，“下午你去公社領布票，記得給二嫂多買一尺粗布，她要做件新罩衣。”
    傅煜城剛點頭，就見宋玉雙從懷裏掏出個布包：“這裏麵是我的幾尺布票，你拿著用，別總動用你們小兩口的。”
    雲棠音打開布包，見裏麵整整齊齊疊著幾張票證，眼眶一熱：“媽，我們夠用……”
    “拿著！”宋玉雙把布包往她手裏按，“你把這個家打理得這麽好，媽高興還來不及呢。前兒張大媽還跟我說，羨慕我有個能幹的兒媳，把家裏管得井井有條。”
    傅遠山扒著飯甕聲甕氣地說：“她還說，要是她家兒媳有音音一半能幹，她就能天天睡安穩覺了。”
    蔣建華忍不住笑：“可不是嘛，李嬸也問我，咋家裏突然變樣了。”
    雲棠音被說得臉一紅：“都是大家一起幫襯著。”
    “知道了。”傅遠山應著，往蔣建華碗裏夾了塊鹹菜，“你愛吃的。”
    宋玉雙看著這光景笑得合不攏嘴：“以前總愁這家裏亂糟糟的，現在啊，看著鹹菜都覺得順氣。”
    她對傅煜城說，“你可得好好待音音，這丫頭是咱家的福星。”
    傅煜城從背後摟住雲棠音：“媽放心，我把她當寶貝呢。”
    雲棠音拍開他的手：“別鬧。”
    雲棠音正低頭往賬本上記著下午要做的事，聽見傅煜城的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當著媽的麵呢，沒個正經。”
    宋玉雙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你們小兩口恩愛，媽看著高興。”
    雲棠音合上賬本，“等會兒吃完午飯，我跟兩個嫂子去廚房，二哥和阿城去糊倉庫，分工明確，半天就能幹完。”
    傅遠山扒拉完最後一口飯，放下碗筷：“我這就去叫李大叔的兒子，讓他早點來編草簾。”
    “二哥等會兒。”雲棠音叫住他，“編草簾的繩子不夠了，我讓阿城去買兩捆，先去看看倉庫漏雨的地方嚴重不，要是厲害，咱先找些塑料布臨時蓋一下。”
    “成。”傅遠山應著，腳步輕快地往外走。
    蔣建華收拾著碗筷，笑著說：“音音這腦子，比賬本還清楚，啥都想得周到。”
    “二嫂過獎了。”雲棠音幫著她把碗摞起來，“對了二嫂，上次說手疼，我讓阿城去公社衛生院給您買了瓶藥膏還有川貝，等會兒給你熬了試試，看管用不。”
    蔣建華心裏一暖：“你咋啥都記著，我都快忘了這茬了。”
    雲棠音隻是笑了下：“這要是都記不住還怎麽管家？”
    宋玉雙在一旁聽著，心裏美滋滋的：“以前總擔心你們妯娌倆處不好，現在看來，我是瞎操心了。”
    下午，大家各司其職，幹活幹得熱火朝天。
    雲棠音和蔣建華熬完藥膏，又去幫著傅煜城和傅遠山糊倉庫。
    忙活了一下午，倉庫終於糊好了，草簾也編好了。
    大家看著煥然一新的倉庫，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回到家，雲棠音又開始盤算著明天的事：“媽，明天我想去趟供銷社，給家裏換點鹽和醬油，再看看有沒有便宜的布料，給大家都做件新衣裳。”
    “去吧去吧，家裏的事你做主就行。”宋玉雙笑著說，“錢夠不夠？不夠媽這兒還有。”
    “夠呢媽，不缺錢。”雲棠音說，“對了媽，您想吃點啥？我順便給您買回來。”
    “我啥都不想吃，你自己看著買吧。”宋玉雙說，“早點回來，別太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