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徐鳳年二次遊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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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鳳年換了身青布衣衫,腰間懸著柄普通鐵劍,若非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看起來與尋常江湖客無異。他勒住馬韁,回頭望了眼巍峨的王府,朱漆大門緊閉,並未看到徐驍的身影——那位北椋王終究還是沒露麵。
    “殿下,該走了。”寧峨眉策馬上前,鐵甲鏗鏘。他身後的一百鳳字營軍士列成整齊隊列,玄甲在晨光下泛著冷光,即便穿著便裝,也難掩肅殺之氣。
    徐鳳年點頭,調轉馬頭。隊伍裏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動靜:李淳罡斜倚在牛車上,嘴裏叼著根草莖,慢悠悠晃著腳丫;薑泥抱著劍囊,悶悶地跟在車後,時不時瞪徐鳳年一眼,顯然對這趟“遊曆”極不情願;魏叔陽撫著胡須,與改名為呂錢塘的林探花低聲交談,後者臉色蒼白,握著劍柄的手微微發顫——誰能想到,昔日名動京城的探花郎,如今成了北椋的扈從。
    舒羞騎著匹棗紅馬,眼波流轉,時不時瞟向徐鳳年,帶著幾分探究;青鳥一身青衣,背負弓弩,沉默地護在徐鳳年身側,眼神警惕如獵隼;唯有魏叔陽的藥爐馬車安靜地跟著,藥香與泥土氣息混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李先生,”徐鳳年放緩速度,與李淳罡並行,“青州林家的底細,您清楚嗎?”
    李淳罡吐掉草莖,打了個哈欠:“林家?不就是靠私鹽發家的暴發戶?當年為了攀附太子,把女兒送進東宮做了良娣,可惜站錯了隊。如今私鹽案東窗事發,太子自顧不暇,哪還會管他們死活?”
    他瞥了眼徐鳳年,似笑非笑:“你那老爹倒是打得好算盤,借著查案的由頭,讓你把林家的鹽田、商號全吞了——青州的鹽道一旦到手,北椋的商路就能直抵中原,這步棋夠狠。”
    徐鳳年沒接話,隻是看向遠方。武帝城一行,他輸得徹底,劍九黃的死像根刺紮在心裏,也讓他明白,光靠江湖意氣走不了遠路。徐驍讓他二次遊曆,名為查案,實為接手林家產業,既是曆練,也是為北椋鋪路。
    “可林家畢竟在青州經營數十年,樹大根深,哪會輕易交出產業?”薑泥忍不住插話,她雖不諳世事,也知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所以才讓鳳字營跟著。”寧峨眉沉聲開口,“林家若識相,交出產業,皆大歡喜;若敢反抗,鳳字營的刀,可不長眼。”
    他說這話時,手按在腰間長刀上,一百鳳字營軍士齊齊勒馬,動作劃一,氣勢陡然凝聚——這是百戰之師的威懾,即便隻有百人,也足以讓尋常勢力膽寒。
    呂錢塘(林探花)聞言,臉色更白。他本是林家旁支,因家族卷入謀逆案才投靠北椋,如今要去對付本家,心中五味雜陳,卻隻能低頭沉默。
    “寧將軍稍安。”徐鳳年抬手止住他,“不到萬不得已,別動刀兵。林家已是困獸,逼急了反而麻煩。”
    他看向魏叔陽:“魏先生,林家的私鹽案,具體牽涉哪些人?”
    魏叔陽取出一卷密檔,展開道:“林家主林嶽山,十年前勾結青州鹽鐵司,私開鹽井三十餘口,每年走私海鹽數百萬斤,涉案官員包括青州知府、鹽鐵司郎中,甚至與前北境將領孫將軍有往來。如今孫將軍已死,鹽鐵司郎中被斬,林嶽山被抄家下獄,隻剩些旁支子弟守著城外的鹽田和商號,已是強弩之末。”
    “倒是幹淨利落。”李淳罡冷笑,“徐驍怕是早就布好局了,隻等你去摘果子。”
    徐鳳年指尖劃過密檔上的“青州鹽田分布圖”,忽然問:“青州現在誰說了算?靖安王趙衡,還是那個年輕的世子趙珣?”
    魏叔陽道:“趙衡深居簡出,權力大半落在趙珣手裏。此人手段狠辣,半年內清剿太子黨餘孽,掌控糧道,擴軍至五萬,連北椋在青州的商號都得看他臉色。林家的鹽田恰好在青州南部,正是趙珣的地盤。”
    徐鳳年眼中閃過一絲銳色:“這麽說,我們要麵對的,不隻是林家殘部,還有那位青州世子?”
    “恐怕是。”魏叔陽點頭,“趙珣近日巡視北境,收編了靖安王的三十萬舊部,聲勢正盛。我們去他的地盤接收產業,怕是不會順利。”
    隊伍行至岔路口,李淳罡忽然指著東邊:“那邊有處酒肆,老道去喝幾杯,你們先走。”
    不等徐鳳年回話,他已翻身跳下車,提著酒葫蘆,晃悠悠往酒肆去了。薑泥看著他的背影,撇嘴道:“哪有這樣的護衛,說走就走。”
    “李先生自有分寸。”徐鳳年倒不擔心。有李淳罡在,便是遇到大宗師也能周旋,他更在意的是趙珣——那個在青州短短半年便崛起的年輕世子,會如何應對他們這支“不速之客”。
    “青鳥,”徐鳳年忽然道,“去前麵探路,看看青州邊境的關卡,最近盤查嚴不嚴。”
    青鳥領命,化作一道青影,消失在林間。舒羞舔了舔嘴唇,笑道:“殿下放心,真要是過不了關,奴家有法子。”她擅長易容變聲,潛入刺探是拿手好戲。
    徐鳳年沒接話,隻是望著青州的方向。那裏不僅有林家的產業,有趙珣的勢力,還有他必須麵對的江湖與權謀。第一次遊曆,他是看客;這一次,他要做執棋人。
    隊伍繼續前行,鳳字營的馬蹄聲驚起林間飛鳥,薑泥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劍穗,忽然低聲問徐鳳年:“你真要幫你爹吞林家的產業?就不怕被人罵成強取豪奪?”
    徐鳳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江湖也好,朝堂也罷,哪有那麽多道理可講。林家靠私鹽發家,本就不幹淨,我接手,總比落在太子黨或趙珣手裏強。”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再說,北椋需要這些產業。將來若是有一天,我要為劍九黃報仇,為北椋數十萬鐵騎找條出路,光靠父王留下的家底,不夠。”
    薑泥愣住,她從未見過徐鳳年這般認真的模樣。那個總愛跟她拌嘴的紈絝世子,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扛起了千斤重擔。
    傍晚時分,青鳥返回,帶回消息:“青州邊境盤查極嚴,每輛車、每個人都要搜查,關卡衛兵穿的是南部軍甲胄,看旗號,是趙珣的人。”
    “果然是他。”徐鳳年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看來,趙珣早就盯上林家的鹽田了。”
    寧峨眉上前一步:“殿下,要不屬下帶鳳字營強行闖過去?”
    “不必。”徐鳳年搖頭,看向舒羞,“舒羞,該你露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