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邊塵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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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身披玄甲,站在礦洞入口,看著士兵們將一塊塊泛著金屬光澤的鐵礦石搬運出來,堆積成小山。自三日前剿滅那股廣陵馬賊後,他便在此駐守,每日除了操練騎兵,便是監督鐵礦開采,閑暇時便擦拭那對重逾百斤的雙戟,眼神裏總透著一股按捺不住的戰意。
“將軍,秦校尉派人送來消息,廣陵王趙毅的邊軍在邊境線外集結了三千騎兵,看旗號是‘廣陵鐵騎’的先鋒營。”一名親衛策馬奔來,翻身下馬稟報道。
英布聞言,雙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獰笑:“廣陵鐵騎?當年在江淮跟他們交過手,倒是些硬骨頭。怎麽,輸了馬賊還不死心,想動真格的?”
“秦校尉說,對方隻是在邊境遊弋,並未越界,像是在試探我們的反應。”
“試探?”英布將雙戟扛在肩上,金屬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告訴秦武,讓他守好防線,別主動挑事,但要是廣陵王的人敢踏過界碑一步,老子親手劈了他們的馬腿!”
“是!”親衛領命而去。
英布望著廣陵的方向,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沉寂得太久了,久到骨頭都快生鏽。若廣陵王真敢撕破臉,他不介意用這對雙戟,讓天下人再記起“英布”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青州城南的萬畝稻田裏,一片金黃。李參軍正陪著幾位老農查看“金穗稻”的長勢,稻穗飽滿沉重,壓彎了稻稈,每畝的產量肉眼可見地遠超尋常水稻。
“李大人,這‘金穗稻’真是神了!”一位老農捧著稻穗,激動得老淚縱橫,“往年種十畝地,收的糧食剛夠一家糊口,今年這一畝地的產量,怕是抵得上過去兩畝!”
李參軍笑道:“這都是世子的功勞,不僅給咱們送來了好種子,還請了農技師指導耕種。等秋收後,官府會按市價收購餘糧,保證大家能換上新衣裳,過上好日子。”
周圍的農戶們聞言,紛紛歡呼起來。民心如田,你播下什麽種子,便會收獲什麽果實。青州百姓對趙珣的認可度,正隨著這沉甸甸的稻穗,一點點積累、沉澱。
而在青州城東的棉田裏,“雪絨棉”也迎來了第一次采摘。潔白的棉花如同雪球般掛在枝頭,纖維細長柔韌。織戶們將采摘的棉花帶回作坊,用趙珣特意讓人打造的新式紡車加工,織出的棉布不僅輕薄透氣,保暖性更是遠超麻布,引得商人們爭相訂購。
“陳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李參軍看著賬本上日益增長的棉布訂單,對身旁的陳平歎道,“現在不僅青州本地的商號來進貨,連南楚的商人都聞風而動,說要用絲綢來換咱們的棉布呢。”
陳平羽扇輕搖,笑道:“棉布隻是開始。等‘雪絨棉’的種植規模再擴大些,我們可以自己染布、製衣,甚至銷往西域——那裏的牧民最缺禦寒衣物,這可是條源源不斷的財路。”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廣陵王那邊怕是不會坐視我們做大。趙毅在青州的商號雖收斂了些,但暗線並未徹底清除,葉先生的劍衛最近又端掉了兩個傳遞消息的據點,繳獲的密信裏,提到了‘斷青州商路’的字眼。”
李參軍臉色微變:“他們想動我們的商隊?”
“可能性極大。”陳平點頭,“尤其是前往西域的那支商隊,攜帶的‘雪絨棉’最多,價值不菲,很可能成為廣陵王的目標。我已讓葉先生加派人手護送,但願能平安抵達吧。”
正如陳平所料,前往西域的商隊此刻正遭遇麻煩。在距離青州邊境百裏的“野狼穀”,商隊被一群蒙麵人攔住了去路。這些人身手矯健,刀法狠辣,不似尋常馬賊,領頭的是個獨眼漢子,手中長刀泛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淬了毒。
“把棉花留下,饒你們不死!”獨眼漢子厲聲喝道,刀鋒直指商隊首領。
商隊首領是葉孤城挑選的劍衛隊長,化名“老刀”,此刻不動聲色地握住了腰間的軟劍:“閣下是哪路英雄?我們是青州聽雪軒的商隊,求財不求氣,何必傷了和氣?”
“聽雪軒?”獨眼漢子冷笑,“就是趙珣那個黃口小兒的勢力?也敢來西域撒野?識相的趕緊滾,否則別怪老子刀下無情!”
話音未落,他已揮刀砍來,刀風帶著刺鼻的毒氣,直取老刀麵門。老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開,軟劍出鞘,化作一道銀虹,與獨眼漢子戰在一處。其餘劍衛也紛紛拔刀,與蒙麵人廝殺起來。
劍衛們雖隻有二十人,但都是葉孤城親手調教的精銳,配合默契,劍法淩厲,一時間竟壓製住了數倍於己的蒙麵人。老刀與獨眼漢子鬥了三十餘回合,漸漸占據上風,軟劍如同靈蛇,招招指向對方破綻。
“撤!”獨眼漢子見勢不妙,虛晃一刀,翻身跳上馬背。蒙麵人也紛紛撤退,眨眼間便消失在山穀深處。
老刀沒有追擊,隻是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眉頭緊鎖。這些人的刀法路數,帶著明顯的江淮風格,尤其是那獨眼漢子的毒刀,與廣陵王親衛營的技法極為相似。
“隊長,追嗎?”一名劍衛問道。
“不用。”老刀搖頭,“他們是故意引我們追擊,前麵怕是有埋伏。清點損失,加快速度,盡早抵達樓蘭城,與商會匯合。”
商隊重新上路,隻是氣氛變得凝重起來。他們都明白,這次遭遇絕非偶然,廣陵王顯然不想讓青州的“雪絨棉”順利進入西域。前路,注定不會平坦。
青州城內,聽雪軒的燈火徹夜通明。趙珣正與陳平、葉孤城商議著邊境局勢,英布也從黑石山趕回,列席旁聽。
“廣陵王趙毅的鐵騎在邊境集結,西域商隊遇襲,種種跡象表明,趙毅開始動真格的了。”趙珣手指敲擊著桌麵,沉聲道,“他不想看到我們安穩發展,想趁青州根基未穩,逼我們讓步。”
英布甕聲甕氣道:“怕他個鳥!主公給末將一萬人馬,末將保證踏平廣陵鐵騎的營地,把趙毅的人趕回江淮去!”
“英將軍稍安勿躁。”陳平搖著羽扇,“廣陵勢大,鐵騎隻是先鋒,後麵怕是還有大軍待命。我們現在不宜與他們正麵衝突,否則隻會讓南楚和京城的人漁翁得利。”
葉孤城清冷的聲音響起:“可以派人去廣陵邊境散布消息,說廣陵王無故挑釁青州,意圖掠奪鐵礦。江淮百姓本就對趙毅的苛政不滿,若再得知他們要動刀兵,必然會有怨言,趙毅投鼠忌器,說不定會收斂些。”
趙珣眼前一亮:“葉先生這個主意好!民心可用,我們不一定要真刀真槍地打,輿論也是一種武器。陳先生,這事就交給你安排。”
“屬下遵命。”
“另外,”趙珣看向英布,“英將軍還是回黑石山駐守,加派巡邏,確保鐵礦安全。告訴秦武,邊境線外可以放寬鬆些,讓廣陵王的人看到我們的‘防禦漏洞’,但暗地裏要布下天羅地網,一旦他們進入青州境內,就給我狠狠地打!”
“末將領命!”英布興衝衝地離去,能有仗打,比什麽都讓他開心。
葉孤城也起身道:“屬下再去加固城防,劍衛會嚴密監視廣陵王在青州的所有據點,確保萬無一失。”
議事廳內隻剩下趙珣和陳平。陳平看著地圖上的青州,忽然道:“主公,其實趙毅的動作,未必全是壞事。”
趙珣挑眉:“哦?先生何出此言?”
“廣陵的壓力,能讓青州上下更加團結,也能讓那些搖擺不定的官員徹底站隊。”陳平道,“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借著應對廣陵王的名義,進一步擴軍、征稅、整合資源,名正言順地加強集權——這比我們自己找借口,要有效得多。”
趙珣恍然大悟,笑道:“先生這是要‘借勢’啊。高,實在是高!”
“主公過獎。”陳平笑道,“不過,我們也不能隻被動防禦。西域的商路必須打通,這關係到我們未來的戰馬來源和經濟命脈。屬下建議,派葉先生親自去一趟西域,以他的實力,足以震懾沿途宵小,確保商隊安全。”
“葉先生走了,青州的城防……”
“有英將軍和秦武在,足以應對廣陵王的小規模試探。”陳平道,“而且,葉先生此去不僅是護送商隊,更重要的是與樓蘭商會建立深層次合作,最好能達成盟約,互為犄角,這樣才能徹底打通西域商路。”
趙珣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就按先生說的辦。讓葉先生準備一下,三日後出發。”
三日後,葉孤城一襲白衣,背負“飛虹”劍,隻帶了十名劍衛,悄然離開青州,向西而去。他的身影在官道上漸行漸遠,宛如一道流星,劃破了青州的天際。
而在他離開的同一天,廣陵邊境傳來消息:廣陵鐵騎果然按捺不住,派出一支千人小隊,試圖繞過黑石山,偷襲青州邊境的一個小鎮。結果被秦武設下的埋伏打得大敗,損失慘重,倉皇逃回廣陵。
消息傳回青州,全城振奮。百姓們奔走相告,都說世子麾下的軍隊如何英勇,廣陵的鐵騎也不過如此。趙珣的威望,在這場小小的勝利中,再次得到提升。
秋收時節悄然而至。青州南部的萬畝稻田裏,金燦燦的“金穗稻”迎來了豐收。農民們歡天喜地地收割著稻子,官府的糧倉很快就堆滿了新糧,不僅足夠青州軍民食用,還餘下了數十萬石,可以作為儲備糧。
“金穗稻”的成功,讓趙珣的名聲傳遍了周邊州縣。甚至有南楚的官員偷偷派人來青州,想購買稻種,都被趙珣婉言拒絕——這是青州的根基,絕不能輕易外傳。
而“雪絨棉”的收獲也同樣喜人。織戶們加班加點地織布,第一批棉布運到南楚邊境,就被搶購一空,帶回了大量的白銀和絲綢。青州的經濟,在糧食和棉布的雙重推動下,開始煥發出勃勃生機。
就在青州一派欣欣向榮之際,一封來自廣陵的密信,送到了趙珣手中。信是廣陵王趙毅親筆所寫,內容卻有些出人意料——他邀請趙珣派人去廣陵參加一場“邊境會盟”,商議鐵礦、商路等事宜,說是“化幹戈為玉帛,共促邊境繁榮”。
“趙毅這是唱的哪一出?”趙珣看著信,眉頭微皺,“剛打了敗仗,就想會盟?”
陳平看過信,笑道:“這是緩兵之計。廣陵在邊境受挫,又怕我們聯合西域和南楚夾擊,所以想借會盟拖延時間,同時試探我們的底線。”
“那我們去不去?”
“去,為什麽不去?”陳平道,“我們可以派一個使者去,表麵上與他們周旋,暗地裏卻加快與西域的合作,擴編軍隊。等我們準備充分了,再看趙毅還有什麽花樣。”
趙珣點頭:“那就請陳先生親自去一趟吧,先生智計無雙,定能應付趙毅的手段。”
“屬下遵命。”陳平拱手應道,“不過,屬下離開期間,青州的防務還需主公多費心,尤其是黑石山的鐵礦和西域的商隊,不能出任何差錯。”
“放心,有英將軍和葉先生在,萬無一失。”
陳平出發的前一天,西域傳來捷報:葉孤城護送的商隊順利抵達樓蘭城,與樓蘭商會達成協議,青州的“雪絨棉”將獨家供應商會,而商會則會為青州提供優質戰馬和西域藥材,雙方還約定共同修建一條從青州到樓蘭的商道,確保貿易安全。
“太好了!”趙珣看著葉孤城派人送回的協議,興奮地一拍桌子,“有了樓蘭商會的支持,我們的戰馬問題就解決了!英布的騎兵營,很快就能換裝成真正的鐵騎!”
陳平也笑道:“這意味著,我們與廣陵王的實力差距,又縮小了一步。假以時日,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然而,就在青州上下以為局勢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這份平靜——廣陵王趙毅的親兒子,趙驃,帶著一支精銳衛隊,抵達了青州城外,說是“聽聞青州物產豐饒,特來拜訪”。
趙驃,手段狠辣,他的到來,顯然不是簡單的“拜訪”那麽簡單。
聽雪軒內,趙珣看著城外的煙塵,眼中閃過一絲凝重。趙驃親自到訪,這比趙毅的會盟邀請,要棘手得多。
“主公,趙驃此來,怕是來者不善啊。”李參軍憂心忡忡道,“聽說他帶了五百‘廣陵銳士’,都是百戰餘生的老兵,戰力極強。”
英布摩拳擦掌:“來的正好!末將去會會他,看看他有什麽能耐!”
趙珣擺手:“不可,趙驃是客,我們不能失了禮數。”他看向陳平,“先生還沒出發,正好,幫我想想,該如何應對這位廣陵公主?”
陳平沉吟片刻,道:“趙驃睚眥必報,且極懂人心。他親自前來,一是想實地探查青州的虛實,二是想試探主公的態度,或許還想挑撥我們與北椋王的關係。我們隻需以禮相待,不卑不亢,既展示青州的實力,也表明我們的立場——合作可以,但想讓我們臣服,絕無可能。”
趙珣點頭:“好,就按先生說的辦。打開城門,我親自去迎接這位廣陵世子。”
青州城門緩緩打開,趙珣帶著親衛,策馬而出。城外,趙驃肥碩的身體騎在一匹紅鬃馬上,身後是五百名甲胄鮮明的廣陵銳士,氣勢沉凝,一看便知是精銳中的精銳。
“趙世子,久仰。”趙驃率先開口,聲音清亮,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趙世子大駕光臨,青州蓬蓽生輝。”趙珣拱手笑道,“裏麵請,趙某已備下薄宴,為世子接風洗塵。”
趙婉兒微微頷首,策馬入城。他的目光掃過青州的街道、城牆、士兵,將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暗暗驚訝——這青州城的繁華與戒備,竟比他預想中要高出許多,趙珣這個人,確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