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地火熔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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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坑深處一聲悶雷,熊淍的世界天崩地裂。
守衛鎖死生路,奴隸如螻蟻般被拋棄。
他逆著人潮衝向嵐的方向,碎石如雨砸落,地火在腳下咆哮。
瀕死的嵐在他懷中囈語:“血神祭...鑰匙...”
大地徹底吞噬他們的瞬間,熊淍看見了黑暗盡頭:一扇刻滿血色符文的巨門幽幽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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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坑深處那一聲沉悶的、仿佛大地腸胃翻攪的巨響炸開時,熊淍正揮著沉重的鐵鎬,狠狠鑿向麵前那堵堅硬冰冷的岩壁。
轟隆!
那不是雷聲!是大地本身在腳下撕裂、咆哮!整個“血眼”礦坑猛地向上拱起,隨即又狠狠塌陷下去!熊淍隻覺得腳下一空,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堅硬冰冷的岩石碎屑像暴雨般劈頭蓋臉砸下,耳邊瞬間被無數淒厲到變調的慘叫、崩塌的轟鳴、岩石彼此擠壓碾磨的刺耳怪響徹底塞滿!
“操!”旁邊一個瘦小的奴隸隻來得及發出半聲驚恐的咒罵,就被頭頂驟然垮塌下來的巨大岩塊瞬間吞沒,連一點血沫都沒能濺起。猩紅的礦粉混合著刺鼻的塵土,濃得化不開的死亡味道嗆得人肺管子生疼,窒息感像冰冷的鐵箍勒緊了咽喉。
“塌了!塌方了!!”不知是誰在絕望的煙塵裏嘶吼,那聲音扭曲得不成人形。
世界在瘋狂旋轉!頭頂支撐坑道的粗大原木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嚓斷裂聲不絕於耳,如同垂死巨獸的悲鳴。巨大的石塊裹挾著毀滅的力量,雨點般砸落!腳下的地麵劇烈地顫抖,如同巨浪上的小舟,隨時會傾覆。礦壁上懸掛的、散發著微弱昏黃光暈的油燈,如同受驚的螢火蟲,瘋狂地搖曳、熄滅,最後一片片地陷入令人心悸的黑暗!隻有遠處礦道深處,幾盞僥幸未滅的燈火在滾滾煙塵中苟延殘喘,投下鬼魅般晃動扭曲的光影,映照著無數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沾滿血汙和礦粉的臉孔。
“跑啊!”一個粗嘎的聲音撕破了混亂,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心底最原始的求生之火。
求生的本能像電流般擊穿了所有麻木!幾百個奴隸,如同被滾燙的開水澆灌的蟻群,爆發出垂死的、歇斯底裏的力量,瘋狂地朝著記憶中坑口的方向湧去!混亂!極致的混亂!人推著人,人踩著人!沉重的鎬頭、鐵鍬被驚恐地丟棄,砸在地上叮當作響。黑暗中,不斷有人被撞倒,發出短促淒厲的慘叫,隨即被無數雙慌不擇路的腳踩踏下去,骨頭碎裂的聲音被淹沒在更大的崩塌聲和人群絕望的哭嚎裏。
熊淍被洶湧的人潮裹挾著,身不由己地踉蹌後退。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鐵水,瞬間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幾乎要將他凍結在原地。然而,就在這滅頂的絕望和混亂的核心,一個念頭卻像淬火的鋼針,猛地刺穿了他意識中那片混沌的迷霧!
祭品!
王屠!鄭謀!王道權!還有那該死的血神祭!
他們把自己弄進這必死的“血眼”,絕不是為了讓他被石頭砸死這麽簡單!他們需要他!需要他這個“祭品”,在某個特定的時刻,以某種特定的方式……去完成那個邪惡的儀式!這礦坑,這突如其來的塌方,難道……難道就是儀式的開始?!一股混雜著冰冷憤怒和荒謬感的寒意,瞬間沿著他的脊椎直衝頭頂!
“不!嵐!”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炸響!他猛地扭頭,目光穿透令人窒息的煙塵和混亂奔逃的人影,死死釘向礦坑更深、更黑暗的西北角!嵐!她就在那個方向!那個塌方最猛烈、最致命的方向!那個幾乎被所有人本能拋棄的方向!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王屠的毒計,鄭謀的冷笑,還有王道權那張隱藏在偽善麵具下的惡鬼麵孔,閃電般掠過熊淍的腦海!他們費盡心機把他弄到這裏,難道就是為了讓嵐代替他,被活埋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
“滾開!”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熊淍喉嚨深處炸裂出來!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猶豫,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更暴烈的力量徹底粉碎!他猛地發力,強壯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硬生生在洶湧奔逃的人潮中逆流而上!像一枚楔子,狠狠釘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操!你他媽瘋了!”一個被撞得東倒西歪的奴隸驚恐地瞪著他,如同看著一個自投羅網的鬼。
熊淍充耳不聞!他眼中隻有那個方向!碎石和泥土不斷從頭頂簌簌落下,砸在他的肩膀、後背,火辣辣地疼。斷裂的原木橫亙在前方,他不管不顧地手腳並用爬過去,尖銳的木刺深深紮進手掌也渾然不覺。腳下的大地還在持續不斷地**、顫抖,每一步都像是在深淵邊緣行走。濃得化不開的煙塵嗆得他劇烈咳嗽,肺裏火燒火燎,但他奔跑的速度卻越來越快!身影在僅存的幾縷搖曳的、如同鬼火般的礦燈光暈中一閃而過,快得像一道決絕的黑色閃電,義無反顧地撲向死亡的漩渦中心!
越往深處跑,地獄的景象就越發清晰。巨大的岩石徹底堵塞了通道,猙獰地橫亙著,隻留下一些扭曲狹窄、勉強容人爬過的縫隙。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塵土味。**聲、微弱的哭泣聲從那些岩石的縫隙裏、從坍塌的礦壁下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如同瀕死小獸的哀鳴。
“救命……救救我娘……”一個稚嫩嘶啞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的遊絲,從一堆搖搖欲墜的亂石下傳來。
熊淍的腳步猛地一頓!那聲音……是個孩子!他猛地扭頭,借著遠處一點微弱的光,看見一隻沾滿血汙和泥灰的小手,正從兩塊巨大岩石的夾縫中無力地伸出來,絕望地抓撓著空氣!
心髒像是被那小手狠狠揪了一把!他認得這孩子,是住在礦坑最底層窩棚裏的啞巴阿石!他娘……那個總是佝僂著背、沉默得像塊石頭的女人……
“阿石!”熊淍幾乎是撲了過去,碎石硌得膝蓋生疼。他俯下身,透過那狹窄得令人窒息的縫隙往裏看。裏麵空間極小,幾塊巨大的岩石犬牙交錯地堆疊著,隻留下一個棺材大小的空隙。阿石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裏麵,臉上全是血和淚痕混合的泥汙,眼神渙散,隻剩下求生的本能。他身下,壓著一條瘦弱的腿,是他娘!那女人大半個身體被更沉重的岩石死死壓住,隻有頭和一隻手臂露在外麵,臉色青灰,嘴角不斷湧出血沫,眼神空洞地望著縫隙外的一線微光,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撐住!阿石!別睡!”熊淍低吼,聲音因為焦急和煙塵而嘶啞。他扔掉礙事的鐵鎬,雙手死死摳住堵在縫隙口一塊半人高的尖銳岩石邊緣!入手冰涼粗糙,棱角硌得指骨劇痛。他全身的肌肉瞬間賁張隆起,額角青筋暴跳,牙關緊咬,喉嚨裏發出野獸般低沉的嘶吼!
“呃……啊!”
那塊沉重的岩石,在他拚盡全力的撼動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旁邊挪動了寸許!縫隙被艱難地擴大了一線!
“快!爬出來!阿石!快!”熊淍嘶喊著,汗水混著血水和礦粉,從他臉上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阿石像是被這吼聲驚醒,求生的意誌壓倒了恐懼。他艱難地挪動著身體,一點點從母親身下往外挪。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女人身體痛苦的抽搐和嘴裏湧出更多的血沫。熊淍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鍋裏煎熬,但他不能停!他隻能死死盯著阿石,用眼神催促著他!
終於,阿石那瘦小的身體,沾滿了血和泥,艱難地從那狹窄的、如同地獄之口的縫隙裏爬了出來!熊淍一把將他拽到身後相對安全的一塊凸起岩壁下。
“娘……”阿石一脫離險境,立刻回頭,朝著那縫隙裏絕望地哭喊。
縫隙裏,女人那雙空洞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最後望了一眼阿石的方向,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了一下,像是最後的安撫,隨即徹底失去了光彩。那隻伸在外麵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沾滿了血汙和泥土。
熊淍的心髒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一股巨大的悲愴和無力感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隻剩下血紅的決絕。他一把抄起地上還溫熱的、瘦得硌人的阿石,緊緊抱在懷裏,用身體盡可能護住他,繼續發足朝著更深處、嵐所在的方向狂奔!
“嵐!等我!一定要等我!”他無聲地嘶吼著,腳下每一步都踏著亡魂的悲鳴。
就在此時,前方礦道拐角處傳來一陣嘈雜和凶狠的嗬斥聲!熊淍猛地刹住腳步,抱著阿石緊貼在冰冷的、布滿棱角的礦壁凹陷處,屏住呼吸,像一塊融入陰影的石頭。
“……媽的!塌得太厲害了!快!這邊!這邊還能走!”一個粗嘎的守衛聲音在煙塵中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惶。
“頭兒!那些奴隸……”另一個年輕些的聲音遲疑著問。
“管那些奴才去死!”那個粗嘎的聲音厲聲打斷,冷酷得如同冰錐,“都這時候了!能活幾個是幾個!快走!別磨蹭!先把這道口子守住!別讓那些嚇瘋了的豬玀衝過來堵了咱們的路!”
熊淍的心瞬間沉入冰窟!守衛!他們果然在封鎖通道!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救任何一個奴隸!這些高高在上的畜生,隻想確保他們自己能活著逃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隻見前方一個相對開闊的礦洞岔口,幾個手持鋼刀、穿著九道山莊黑色守衛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緊張地清理著一處被落石堵塞了大半的通道口。那是通往上層、相對安全的區域!其中一個身材魁梧、臉上帶著刀疤的守衛頭目,正揮舞著刀鞘,粗暴地驅趕著幾個試圖靠近的、滿臉血汙的奴隸。
“滾開!找死嗎!”刀疤臉一腳踹翻一個撲過來的奴隸,刀鋒在昏暗中閃著寒光,“誰他媽敢靠近,老子先送他上路!”
絕望的哭嚎和守衛冷酷的嗬斥交織在一起,如同地獄的協奏曲。
突然,熊淍懷裏的阿石被煙塵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聲音雖然微弱,但在守衛高度緊張的神經下,卻如同驚雷!
“誰?!誰在那裏!”刀疤臉守衛猛地回頭,凶狠的目光如同鷹隼,瞬間鎖定了熊淍藏身的陰影角落!
“操!還有個活的!”另一個守衛也發現了,立刻拔刀指向這邊。
被發現了!熊淍瞳孔驟然收縮!懷裏的阿石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小手死死抓住他破爛的衣服。
刀疤臉獰笑一聲,提著刀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鋼刀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殺氣騰騰:“媽的,命還挺硬!正好給老子祭刀,壓壓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接近的爆炸聲,如同九幽地獄最深處傳來的咆哮,猛地從熊淍身後:也就是礦坑更深、嵐所在的那個方向炸開!
整個礦洞劇烈地一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拋起!一股熾熱到足以焚化一切的氣浪,裹挾著刺鼻的硫磺味和更加濃烈的死亡氣息,如同決堤的岩漿洪流,猛地從後方的礦道深處噴湧而出!
“啊!”那幾個正對著熊淍的守衛首當其衝,隻來得及發出半聲驚恐到極致的慘叫,身體就像狂風中的枯葉般被狠狠掀飛出去!其中一個倒黴的家夥直接撞在尖銳的岩壁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頭碎裂聲,瞬間沒了聲息!刀疤臉反應稍快,但也狼狽不堪地被氣浪推得連連後退,狠狠撞在礦壁上,手裏的鋼刀也脫手飛出,叮當落地。
熾熱!窒息!視野瞬間被翻滾的、帶著火星的濃煙徹底吞噬!
熊淍在爆炸發生的瞬間,完全是憑著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抱著阿石猛地撲倒在地,身體死死蜷縮起來,將孩子護在身下!即便如此,那狂暴的氣浪也像無數燒紅的鐵錘狠狠砸在他的後背!滾燙的氣流灼燒著他的皮膚,碎石如同冰雹般砸落!耳朵裏嗡鳴一片,幾乎失聰!
地火!是地火被引燃了!礦坑裏最致命、最不可預測的魔鬼:瓦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