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暗處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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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把的光,像眼鏡蛇的信子,舔破了馬廄門板的縫隙……
    熊淍的背脊死死地抵在潮濕的草料堆上,腐臭的幹草幾乎紮進他脖頸的傷口。護衛的皮靴踩著泥水,“啪嗒,啪嗒”,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繃緊的太陽穴上!前頭,是深淵裏索命的鐵鏈刮擦聲;後麵,是逼近的死亡……他被釘在了這團汙穢的黑暗裏!
    “媽的!這鬼地方,連馬尿都結冰碴子了!真踏馬晦氣!”
    一個粗嘎的嗓子在門外咒罵,火把的光猛地一晃。
    “頭兒吩咐了,今晚有貴客‘用飯’,各處都得搜幹淨!耗子洞都別放過!” 另一個聲音惡狠狠地低吼!
    甲葉鏗鏘,他們開始用刀鞘粗暴地捅門邊堆積的破麻袋!
    完了! 熊淍的指尖摳進了掌心,鐵片的邊緣割破皮肉,細微的刺痛壓不住心髒擂鼓般的狂跳!汗水混著汙垢滑進眼角,辣得他幾乎要睜不開眼。不能動!一動就是萬箭穿心!可不動……嵐!那鐵鏈聲仿佛帶著鉤子,還在死命地拽著他的魂魄往地獄裏拖!
    火把的光即將完全湧入馬廄的危急時刻,他的腳後跟猛地蹬到一團冰冷黏膩的東西:是那輛堆滿馬糞、凍得半硬的破板車!
    刺鼻的腥臊幾乎讓他當場嘔吐!
    沒有選擇!他像瀕死的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身體朝後猛地一縮,整個人翻滾著栽進了那堆積如小山的、凍硬的糞塊縫隙裏!腐爛的草杆和冰涼的穢物瞬間淹沒了他,惡臭如同狗苟蠅營的蒼蠅,瘋狂地鑽進他的鼻孔,堵住他的喉嚨!他死死咬住牙關,把一聲悶咳和翻湧的酸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隻留下滿嘴的苦澀和鐵鏽味!冰冷的糞塊緊貼著他滾燙的皮膚,那感覺……比挨王屠的鞭子更讓他屈辱百倍!
    “吱呀!”
    破木門被完全推開,刺眼的火光照亮了飛舞的塵埃和腐爛的草屑。
    “操!這味兒……” 先進的護衛立刻捂住了鼻子,厭惡地揮著火把,火光掃過空蕩蕩的食槽、散亂的幹草堆,最後落在那輛散發著衝天惡臭的糞車上……他隻瞥了一眼,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移開目光,刀鞘胡亂在草堆裏捅了幾下。
    “有個屁的耗子!待久了,老子隔夜飯都得吐出來!走!走!走!”
    另一個護衛皺著眉,似乎還不放心,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陰影、角落……火把的光,在熊淍藏身的糞堆上方停留了一瞬。熊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那熱浪幾乎烤焦他頭頂的穢物!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個時辰那麽漫長!冷汗混著冰冷的糞水,沿著他的脊椎溝往下淌……
    終於,那護衛也受不了這地獄般的惡臭,狠狠啐了一口!
    “真踏馬不是人待的地方!撤!去地牢那邊交差,聽說今晚‘材料’新鮮,說不定能蹭口熱乎的‘湯’!”
    木門被重重帶上,最後一絲光線也被掐滅,腳步聲伴隨著粗俗的笑罵漸漸遠去……
    絕對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惡臭,重新統治了這裏……
    熊淍沒有立刻動作,他像一具真正的屍體,埋在冰冷的汙穢裏,隻有胸腔裏那顆心髒,還在瘋狂地衝撞著肋骨,證明他還活著!
    嵐…… 這個名字在他燒灼的喉嚨裏滾過,帶著血腥味!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地牢”?
    “材料”?
    “熱乎的湯”?
    一股比馬糞更冰冷的寒意,一晃間攫住了熊淍的心髒!
    他猛地從糞堆裏掙出來,大口喘著氣,粘稠的汙物從頭發上、臉上往下滴落!極致的屈辱,像毒火一樣燒灼著他的五髒六腑,也將最後一絲猶豫燒成了灰燼!他胡亂抹了一把臉,將那枚染血的鐵片再次死死握在手心裏,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大腦強行清醒。
    地牢!
    鐵鏈聲消失的方向!
    他像一道融入陰影的鬼魅,再次撲向馬廄的深處,循著那早已消失、卻烙印在耳中的刮擦痕跡,用盡所有感官去搜尋:牆角!一塊布滿汙漬的青石板邊緣,殘留著幾道新鮮的、深凹進去的金屬劃痕!旁邊,還有一個極其模糊、沾著泥濘的……小巧腳印?最多三寸!絕不可能是那些護衛的!
    熊淍的瞳孔驟然收縮!是那個送信的女孩!或者……嵐?這個念頭,讓他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他毫不猶豫,手指摳進石板邊緣的縫隙,用盡全身力氣向旁邊一推!
    哢啦啦……
    一陣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石板移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幽深石階!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血腥、腐肉和某種刺鼻藥味的惡風,如同地獄的呼吸,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這味道比馬糞恐怖百倍,帶著死亡和瘋狂的氣息,一下子扼住了熊淍的喉嚨!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眼前甚至黑了一息!
    但他沒有退!嵐可能在下麵!那枚鐵片幾乎要嵌進他的掌骨!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如同飲鴆止渴,縱身躍入黑暗……
    石階陡峭濕滑,牆壁冰冷黏膩,不知是水汽還是別的什麽……
    熊淍像壁虎一樣貼著牆,無聲而迅疾地下潛,將所有感官的靈敏感觸提升到極限!
    越往下,那令人心悸的聲響就越清晰!不再是單調的鐵鏈刮擦,而是……沉悶的撞擊聲?壓抑到極致的、非人的嗚咽?還有……一種詭異的、咕嚕咕嚕的沸騰聲?混雜著一種低沉而癲狂的誦念,“嗡嗡”作響,如同無數大黃蜂在耳邊盤旋!
    “天血歸源……地髓奉養……神胎入鼎……萬煞朝宗……”
    台階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將熊淍拖入了真正的噩夢!
    這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石窟,洞頂懸掛著無數慘白的、用人的腿骨製成的風鈴,在不知何處吹來的陰風中,發出“喀啦“、”喀啦”瘮人的碰撞……
    石窟的中央位置,赫然矗立著一尊三足兩耳的巨型青銅鼎!鼎身刻滿了扭曲蠕動的符文和赤裸人體痛苦掙紮的浮雕;鼎下烈火熊熊,暗紅色的火舌舔舐著冰冷的金屬,發出“滋滋”的聲響;鼎內墨綠色的粘稠液體正,在瘋狂地翻滾、冒泡,散發出濃烈到刺鼻的腥甜藥味!那咕嚕聲,正是來源於此!翻滾的氣泡破裂時,偶爾帶起一些……難以辨認的、似乎是毛發或是碎骨的殘渣!
    圍繞著巨鼎的,是地獄般的景象!
    七八個赤條條的人,不,已經很難稱之為人!他們被粗糙的鐵鏈穿透了琵琶骨,像待宰的牲口一樣吊在從洞頂垂下的鐵鉤上!身體以各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瘦骨嶙峋……皮膚上布滿潰爛的膿瘡和黑紫色的瘀痕!他們的眼睛大多渾濁無神,隻有極度的痛苦和麻木,如同破碎的玩偶!
    幾個同樣穿著王府低級仆役服飾,戴著慘白無臉麵具的人(無麵役),正手持帶倒刺的皮鞭和燒紅的烙鐵,沉默而精準地“工作”著。
    “啪!”
    一鞭子抽在一個吊著的少年的背上,皮開肉綻!那少年身體猛地一抽,喉嚨裏發出一聲被堵住的、不似人聲的嘶嗬,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有渾濁的淚水混合著血水,從眼角滑落……
    “滋!”
    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一個女人的大腿內側!皮肉焦糊的惡臭瞬間彌漫!女人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地彈動起來,被穿透的鎖骨處鮮血狂湧,鐵鏈“嘩啦”作響!她張大了嘴,卻隻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球暴突,幾乎要掉出眼眶!
    更讓熊淍頭皮炸裂的是,巨鼎旁邊,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穿著暗紅色鑲金邊袍服、背對著他的身影(血袍人),正揪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的頭發,將他枯瘦的頭顱強行按向沸騰的鼎口!墨綠色的毒液翻滾著,灼熱的氣浪炙烤著老者的臉皮!
    “嗬……嗬……王……”
    老者似乎認出了什麽,渾濁的眼裏,爆發出極致的恐懼和絕望,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
    “時辰到了!老東西,你的髓,貴客等著下酒呢!”
    血袍人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聽不出年紀,卻蘊含著令人骨髓凍結的殘忍!
    他手上猛地加力!
    “不!”
    一聲淒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嚎戛然而止!老者的整個頭顱,被生生按進了那翻滾的、墨綠色的沸液之中!
    “咕嘟嘟……”
    鼎內冒起一連串巨大的氣泡!老者的身體像觸電般瘋狂地痙攣、抽搐!雙腿徒勞地蹬踹著空氣!僅僅幾息之後,那劇烈的掙紮就變成了微弱的、神經性的抽動……最後徹底癱軟下去,如同一條破敗的麻袋。
    血袍人毫不在意地鬆開手,老者的無頭屍體軟倒在地,脖頸斷口處一片焦黑,散發著熟肉和藥汁混合的詭異氣味!而他那顆頭顱……已然消失不見,徹底溶解在了那恐怖的沸鼎之中!隻有幾縷花白的頭發,在墨綠色的液麵上漂浮了一下,隨即被翻滾的泡沫吞沒!
    “下一個!”
    血袍人隨意地甩了甩手上沾染的幾滴墨綠色液體,聲音平淡得像在吩咐上菜!
    一個無麵役立刻上前,用鐵鉤拖開老者的屍體,像丟棄垃圾一樣甩到角落!那裏,已經堆疊了好幾具同樣殘缺不全、或是幹癟枯槁的屍體!
    熊淍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胃裏翻江倒海,酸水和膽汁瘋狂地湧上喉嚨!他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裂開,指甲深深摳進石壁,留下幾道帶血的劃痕!
    畜生!一群披著人皮的畜生! 什麽仁義道德!什麽悲憫天下!
    王道權!
    王道權!
    ……
    這個名字,在熊淍的心中瘋狂地咆哮、燃燒!他恨不得立刻呲牙舞爪衝下去,用利齒將這群魔鬼咬碎、嚼爛!尤其是那個穿著血袍的魔鬼!那背影……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
    然而,理智的最後一根弦,死死繃緊!下麵守衛森嚴,那些無麵役動作僵硬卻異常精準,顯然訓練有素!那個血袍人,氣息更是如同深淵,深不可測!硬拚,隻有死路一條!不僅救不了人,自己也會變成這沸鼎裏的一縷冤魂!
    他強迫自己冷靜,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將身體更深地嵌入陰影的罅隙,隻留下一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下方……
    這時,一個戴著無麵麵具,服飾明顯更精致、袖口繡著銀色暗紋的管事(銀紋管事),快步走到血袍人的身邊,微微躬身,聲音帶著刻意的諂媚和一種非人的冰冷!
    “尊使,今日這批‘老材’的‘髓油’已夠火候,藥性也足了。隻是……方才上麵傳話,說‘新芽’出了一點岔子!”
    “嗯?”
    血袍人沒回頭,隻是從鼻子裏“哼”出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單音節,他正從一個無麵役捧著的玉盤裏,拿起一根細長的、閃著幽藍寒光的骨針,饒有興致地撥弄著鼎中翻滾的液體。
    銀紋管事腰彎得更低了。
    “是‘九號窖’送來的那株‘寒月新芽’,本已到了‘移栽’入鼎的最佳時辰,誰知……她體內那點殘存的‘執念’突然反噬,衝開了部分禁製,傷了兩個看守,竟讓她逃出了窖室!”
    熊淍的腦子“嗡”的一聲!
    寒月新芽?
    九號窖?
    執念反噬?
    逃出?
    ……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
    嵐!一定是嵐!她的“執念”是什麽?是他!熊淍!她還記得他!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一下子就攫住了他!
    她逃出來了?她現在在哪?
    血袍人撥弄藥液的手頓住了,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連鼎下燃燒的火焰都似乎矮了一截!那些被吊著的“材料”更是集體發出恐懼的嗚咽!
    “廢物!” 血袍人的聲音依舊平淡,卻讓那銀紋管事渾身一顫!
    “寒月之體,乃王爺血神大祭的三大主藥引之一,不容有失!她逃不遠。王府就是銅牆鐵壁的籠子!”
    “是!是!是!尊使明鑒!” 銀紋管事連聲應道,“護衛和‘獵犬’已經全撒出去了,封鎖了所有出口,正在一寸一寸地刮地皮!那‘新芽’傷了本源,又強行衝關,已是強弩之末,絕對逃不出這地下!隻是……她最後消失的區域,靠近‘馬道’(指馬廄通道)……”
    馬道!
    熊淍的心猛地一跳!那個送信的女孩!她是從馬廄方向來的!那個小腳印!
    難道……嵐真的就在附近?就在這地獄的夾縫裏掙紮?
    血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什麽……他緩緩抬起手,指尖竟繚繞著一縷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冰寒的淡藍色氣息!
    “有趣!” 他嘶啞的聲音裏,透出一絲玩味,“這點殘念……竟如此頑固?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倒讓我想起……二十年前,蘭州熊家那個小崽子,他臨死前的眼神了……”
    蘭州熊家!
    這四個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熊淍的頭頂!他渾身的血液,一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滅門!火海!爹娘最後將他塞進地窖時,絕望的眼神!刻骨的仇恨如同岩漿爆發,頓時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是他!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這個聲音!這個屠戮了他滿門的惡魔!王道權最忠實的走狗!
    鄭謀!
    這個名字帶著滔天的血焰,幾乎要衝破他的喉嚨吼出來!他認得這個背影了!火神派長老!當年帶人衝進熊家,一刀斬下父親頭顱的,就是這個穿著火神派袍服的畜生!雖然現在換上了血袍,但那身形,那殘忍到骨子裏的氣息,絕對不會錯!
    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熊淍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摸向腰間!那裏,藏著逍遙子傳給他的複仇短劍“孤鋒”!劍柄冰冷的觸感,刺激著他滾燙的手心,無邊的殺意,如同滔天的火焰,在他的周身燃燒!師父的仇!岩鬆大叔的仇!熊家滿門七十三條人命的血債!嵐所受的非人折磨!此刻,仇人就在眼前!就在這地獄的沸鼎之旁!
    在他即將不顧一切拔出“孤鋒”的時刻!
    “嗚……嗚嗯……”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混雜著鐵鏈極其輕微的拖曳聲,突然從熊淍的頭頂斜上方、石窟入口處的一條狹窄、黑暗的通風管道深處傳來!
    那聲音微弱到幾乎被鼎沸聲和誦念聲完全掩蓋,卻像一道冰水,瞬間澆滅了熊淍即將爆發的狂怒之火!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隻見那布滿灰塵和蛛網的通風口的鐵柵欄後麵,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一雙布滿血絲、充滿了極致痛苦和恐懼,卻又在最深處燃燒著一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熟悉到讓他心碎的……執念的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正透過柵欄的縫隙,死死地、絕望地、又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希冀,望著他藏身的陰影角落!
    嵐!
    熊淍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拿捏住,停止了跳動!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殺意,在這一刻被更洶湧的、幾乎將他撕裂的心疼和恐懼淹沒!
    她還活著!她就在那裏!在看著他!
    幾乎是同時!
    石窟中央,那背對著入口的血袍人——鄭謀,他撥弄藥液的骨針猛地停住!他那顆一直低垂著的頭顱,極其緩慢地……開始向後轉動!如同生鏽的機括,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感!他並沒有看向通風口,而是……精準地、如同最陰冷的毒蛇鎖定了獵物,將視線投向了熊淍藏身的、那片被陰影籠罩的石階上方!
    一股陰寒刺骨、帶著濃鬱血腥味的恐怖氣機,如同無形的枷鎖,頓時跨越了空間,將熊淍死死地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連呼吸都仿佛被凍結!
    “嗬……”
    一聲嘶啞的、如同夜梟啼鳴般的冷笑,從鄭謀的喉嚨裏擠了出來,在死寂的地窟中,格外清晰!
    “看來,今晚……有一隻迷路的小蟲子,不僅闖進了不該來的地方……還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而且……”
    鄭謀緩緩抬起那隻剛剛將老者頭顱按進沸鼎的手,指尖不知何時,繚繞上了一縷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屬於熊淍藏身糞車時沾染的、獨特而濃烈的汙穢氣息!
    “還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馬糞的臭味!”
    鄭謀的頭顱,終於完全轉了過來!一張布滿燒傷疤痕、如同惡鬼般扭曲的臉,在巨鼎暗紅色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暴露在熊淍的眼中!尤其是那雙眼睛,沒有眼白,隻有一片深沉如淵、仿佛能嚼碎一切光線的暗紅色!此刻,那深淵般的紅瞳,正帶著貓戲老鼠一般的殘忍和一絲……發現意外獵物的興味,牢牢地鎖定了石階陰影中的熊淍!
    “既然來了……” 鄭謀的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齒,“就別走了!你的血……或許比這些‘老材’,更能讓王爺的‘神胎’歡喜!”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轟!”
    一股粘稠如血、散發著刺鼻硫磺與腥甜氣息的恐怖掌風,如同來自地獄的血色狂濤,撕裂著空氣,帶著焚燒一切、熔金化石的灼熱高溫,朝著熊淍藏身的石階陰影,狂暴地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