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崎眉毛微挑，“夫人還挺上道。”
    “嗬嗬……”屏風後傳來幾聲清越婉轉的輕笑，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京中盛傳閣領大人不近女色，妄圖攀附蕭府的鶯鶯燕燕，皆是被閣領大人的冷麵嚇退……”
    屏風後的人影款款步出，聲音不疾不徐。
    “今日本宮長街之上，聽聞市井小民皆在傳頌閣領大人與夫人新婚燕爾，同乘一騎，恩愛有加，還以為是百姓們以訛傳訛，故意添了幾分香豔色彩……”
    “現下親眼所見，閣領大人與夫人，言語親昵……倒不知是閣領大人轉了性子，還是本宮眼拙，從前竟未能識得閣領大人這鐵漢柔情的一麵？”
    來人正是當朝的汝寧長公主。
    隻見她身著雲錦宮裝，以金線繡著繁複的鸞鳳穿花紋樣，在醉夢樓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流光溢彩，華貴逼人。
    烏發如雲，綰成高髻，簪著赤金點翠鳳凰步搖，鳳口銜珠，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折射出細碎冷光。
    妝容精致，眉如遠山含黛，眼若秋水橫波，唇點朱砂，膚若凝脂。
    縱是這醉夢樓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此刻在她通身的氣度與華光映襯下，也瞬間顯得黯淡了幾分，仿佛明珠蒙塵。
    她目光流轉，最終落在並肩而立的蕭崎與裴昭身上，唇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蕭崎率先躬身行禮，“長公主殿下。”
    裴昭心頭一凜，瞬間回神，壓下初見皇室貴胄的緊張，依禮深深福身，“參見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長公主目光掃過二人，隨意地抬了抬手，“免禮，此處非宮禁，無需多禮。”
    她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裴昭身上，眼角微微上翹，“想必這位便是裴侍郎家的千金，如今的禦守閣夫人，刑部裴書令吧？”
    “哎呀呀……”長公主拍手，喜笑顏開，“蕭夫人身份頗多，果真女中豪傑，當為女子之表率。”
    “裴侍郎果然教女有方，蕭夫人不僅心思縝密，善斷奇案，更是深諳為婦之道，善於伺候夫君……竟能化得了蕭閣領這座萬年冰山，實屬難得。”
    裴昭心中一驚，長公主這番話，看似褒獎，實則句句機鋒。
    既點明了她以裴府千金嫁入蕭府，又點名了刑部官員的身份，還暗指她以女色侍人，似乎隱隱有挑撥她與蕭崎關係之意。
    第一次直麵這位權勢滔天的長公主，那言語間帶來的無形壓迫感，讓裴昭呼吸微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才最妥當。
    “殿下謬讚，”裴昭小心應道，“殿下德才兼備，有殿下做榜樣，想必天下女子都會有所進取。”
    未等長公主繼續向裴昭發難，一旁的蕭崎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恰好用半個身體擋在了裴昭身前。
    他微微垂首，聲音沉穩，“長公主殿下說笑了，下官奉旨成婚，自當與夫人恩愛度日，方不負聖恩。”
    長公主聞言，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幾分，輕笑道：“禦守閣直屬於陛下調遣，閣領大人年少有為，深得陛下信重，陛下關心你的家事，賜下良緣，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話鋒一轉，“但是本宮不得不提醒閣領大人，莫要忘了正經事。”
    蕭崎沉聲應道：“下官不敢。”
    長公主冷笑一聲，“從官宦世家到平民百姓，短短一個月時間，四具屍體……哦，不對。”
    她微微一頓，“算上前兩日的李府千金，五具屍體，五朵血蓮，陛下可關心得緊呢。”
    裴昭瞳孔微縮，她餘光瞥向擋在身前的蕭崎，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根據長公主所言，竟然已經有五起命案了嗎？
    而且前幾日李府千金新婚之夜暴斃，現場竟也發現了紅蓮？
    為何刑部對此一無所知？
    蕭崎緩緩直起身，嘴角微微勾起，大有深意地看向長公主，“殿下似乎對這些命案很感興趣啊。”
    裴昭想起那日蕭崎給她看的記檔中，那個神秘男子腰間的掛牌來自長公主府。
    很明顯，蕭崎此番，是在試探長公主。
    她屏住呼吸，緩緩抬起眼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長公主的神情。
    長公主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依舊雍容華貴，眼神平靜無波，並未察覺到有什麽異常。
    蕭崎繼續說道：“五具屍體的情況，下官已向陛下稟明。隻是這血蓮一事，疑點頗多，尚不能輕易下結論……。”
    他微微一頓，瞬間一雙寒眸死死盯住長公主，“倒也不排除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搞鬼。”
    縱然是皇室貴族見慣了大風大浪，但是在麵對蕭崎這雙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的“閻王目”時，也難免打了一個寒顫。
    她移開視線，輕笑道：“嗬嗬嗬……禦守閣辦案，手段雷霆，效率卓著，本宮自然是放心的。”
    笑聲漸歇，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蕭崎身上，“隻是，孫老國公府一案，陛下可沒有讓閣領大人詳查哦。”
    “閣領大人上上心吧，否則陛下一旦讓內察院那位介入，禦守閣可是要丟麵子的。”
    蕭崎沉默，並未接話。
    長公主見狀，又是幾聲輕笑，她緩緩玉手，姿態優雅，“說了這麽久的話，本宮也真是乏了。”
    一旁侍立的宮女立刻上前，恭敬地扶住長公主的手臂。
    “回府。”
    長公主淡淡吩咐，目光最後在蕭崎和裴昭身上掃過。
    一主一仆，離開了喧囂的醉夢樓。
    良久，蕭崎動了，他看向裴昭，“若不是見識過夫人對為夫的脾氣，真是很難想象剛才縮在這裏的小白兔是誰。”
    “我隻是在觀察……”裴昭被點破，略顯尷尬，眼神飄忽，“夫君不也在試探？”
    蕭崎微微點頭，“長公主若不是心思深，此事或許真跟她無關，畢竟那男子暴露的線索過於刻意了。”
    裴昭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裏，“那會是什麽人膽子這麽大，竟然把禍水往長公主府上引。”
    “會是蕭相嗎？”
    裴昭心思完全不在嘴裏的肉上，她想趁機試探一下蕭崎對蕭相的態度。
    但蕭崎並未對此發表任何看法，這讓裴昭很是頭疼，這父子倆……
    裴昭撇撇嘴，有些無奈，但是依照蕭崎對蕭相的警惕，恐怕事情沒那麽簡單。
    “哦對了……”裴昭想起方才長公主的話，“京城內已經有五起與紅蓮相關的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