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6章 快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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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守閣森嚴的廳堂內,空氣仿佛凝固了。
    裴昭與蕭崎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彼此眼中都映著對方的震驚與凝重。
    “對呀,就是那個孫國公府的大公子,孫啟宸。”
    蘇巧巧再次確認,聲音裏帶著一絲不解,不明白為何這個名字會讓兩位大人如此反應。
    蕭崎率先移開目光,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他轉向墨七,“墨七,帶林毅下去,好生安置,請大夫來看看。”
    “是。”墨七應聲,上前一步,動作比之前輕柔了許多,小心地扶起仍在抽泣的林毅,帶他離開了廳堂。
    裴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疑,“巧巧,刑部卷宗何在?還有,快意樓那邊,可還有更詳細的記錄?”
    蘇巧巧連忙從隨身攜帶的布包裏取出一卷文書,“卷宗在這裏。”
    “快意樓那邊……老板娘隻說孫大公子那幾日都來,每次都是點林萱作陪,亥時來,子時前便走,出手闊綽,言行舉止並無不妥。林萱……似乎也並無抗拒之意。”
    裴昭接過卷宗,快速翻閱。
    京兆府和刑部的記錄確實詳盡,現場勘查、屍檢報告、人證口供一應俱全,結論清晰指向自殺。
    然而,林毅那撕心裂肺的“冤”字,卻像一根刺,深深紮在她心裏。
    她看向蕭崎,小聲說道:“這孩子跟我還願意多說些,我想幫他一下,至於之前的案子,還得麻煩禦守閣繼續跟著了。”
    “隨你。”蕭崎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算是回應了她的提議。
    裴昭轉頭對蘇巧巧道:“巧巧,你留在禦守閣,幫我照看一下林毅,這群糙老爺們我不放心。”
    “好……”
    快意樓的位置,還真是偏僻。
    裴昭按照卷宗記錄的指引,穿過了幾條狹窄的巷弄,才在一處相對冷清的街角看到了那棟掛著“快意樓”牌匾的小樓。
    樓前門可羅雀,與京城其他繁華地段的秦樓楚館相比,顯得格外冷清。
    裴昭心中疑惑更甚,孫啟宸就算尋歡作樂,怎會找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她整理了一下官服,邁步走了進去。
    大堂內光線還算亮堂,幾桌客人正吃著午飯。
    小二見裴昭一身刑部服製,臉上立刻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又是刑部的?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裴昭懶得與他廢話,直接從袖中取出蕭崎給她的那枚禦守閣的。
    還沒等小二開口,樓上一個清麗婉轉的女聲傳來:“客官有事,不妨上樓一敘。”
    裴昭循聲抬頭望去,隻見二樓樓梯口,倚著一位婦人。
    她約莫三十許人,麵容姣好,氣質溫婉中帶著一絲曆經世事的通透,她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平靜地落在裴昭手中的令牌上。
    裴昭心下了然,收起令牌,無視了小二,徑直踏上樓梯。
    二樓雅間,布置得頗為雅致,熏著淡淡的蘭香,與樓下的氣息截然不同。
    老板娘親自為裴昭斟了一杯茶,動作優雅從容,“閣領夫人大駕光臨,可是為林萱而來?”
    裴昭心中微動,麵上不動聲色,“老板娘認得我?”
    四娘輕笑一聲,眼波流轉:“拿著禦守閣令符的女人,這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
    她頓了頓,補充道,“下人們都叫我四娘,閣領夫人若不嫌棄,也可如此稱呼。”
    裴昭端起茶杯,“四娘性子直爽,我也不多客套了,我此行,確是為了林萱姐弟之事而來。”
    聞言,四娘臉上的笑意淡去,眼底瞬間蒙上一層哀傷,她輕輕歎了口氣:“萱丫頭,還有小毅……都是苦命的孩子。”
    “他們母親早逝,父親是個沒良心的,跟別的女人跑了,留下他們姐弟相依為命,這家裏頭,就靠萱丫頭撐著呢。”
    裴昭靜靜地聽著,心中泛起一絲不忍,“今日林毅跪在禦守閣前喊冤,四娘覺得,林萱姑娘的死,果真是自殺嗎?”
    四娘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中的情緒。
    沉默片刻,她才緩緩開口:“京兆府和刑部,都來查過一遍了,還能有錯漏不成?”
    裴昭繼續追問:“那我換個問法,林萱姑娘在四娘這裏時日長久,以四娘對林萱姑娘的了解,她是會輕易選擇自殺的人嗎?”
    四娘的身體,在裴昭話音落下的瞬間,肉眼可見地僵了一瞬。
    她抬起頭,看向裴昭,嘴角微微翹起,輕笑道:“閣領夫人說笑了。”
    “妾身這裏迎來送往,姑娘眾多,妾身每日忙於生計,姑娘們的心事,實在無暇一一過問。萱丫頭什麽性子,我還真沒工夫了解。”
    滴水不漏。
    裴昭心中暗歎,這位四娘,處事波瀾不驚,心思頗深。
    見問不出什麽,她話鋒一轉,“那我們聊聊孫國公府的大公子,孫啟宸。四娘對他,可有了解?”
    四娘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動作優雅依舊,“自然是知道的,國公府的貴人,身份尊貴,氣度不凡。”
    裴昭仔細盯著四娘,觀察四娘的反應,“既然四娘知道是貴人,那為何孫大公子,偏偏跑這麽遠,來這快意樓呢?”
    四娘雙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裴昭,“那妾身怎麽知道呢?有錢人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裴昭微微傾身,目光如炬,“林萱姑娘出事那晚,孫大公子可也來過?他離開時,神情可有異樣?”
    四娘迎上裴昭的目光,神色坦然:“當然來過,他那幾日每日都來。”
    “就在我們這間屋子,萱丫頭就吊死在你頭頂上的懸梁那。”
    裴昭聞言,下意識抬頭看去,果然一根懸梁橫在她頭頂上方。
    她收回目光,繼續追問,“林萱姑娘出事,可是在孫大公子離開之後?”
    “是。”四娘點頭,“孫大公子離開後約莫半個時辰,負責打掃的婆子才發現她……”
    “發現時,現場可有異樣?當晚,除了孫大公子,快意樓是否有其他可疑之人?”裴昭緊追不舍。
    “沒有。”四娘回答得很快。
    “至於其他人……”四娘輕笑了兩聲,“我這裏每天都是奇奇怪怪的男人女人,誰會在乎什麽可疑不可疑的。”
    裴昭沉默地看著四娘,試圖從她那張溫婉平靜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破綻。
    然而,四娘表現得無懈可擊,仿佛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所以……”裴昭淡淡地問,“四娘的意思是,若是有凶手,那隻可能是孫大公子了?”
    四娘聞言,並沒有表現出驚慌,而是嗤笑出聲,“閣領夫人莫要害妾身,沒有證據的話,可不敢瞎說。”
    裴昭默然。
    看來,得去孫府問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