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冰冷，空氣像凍住了一樣。
    紀雲霆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有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
    又是這樣。
    孟晚看著他的背影，心口一片麻木。
    他永遠覺得她在無理取鬧，晾一晾就好了，他從來沒將兩個人之間的問題當回事。
    但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晚收拾好準備出門，孟姨在門口攔住了她。
    福利院就這麽大點地方，紀雲霆昨晚來找她的事根本瞞不住。
    “小晚，你們認識這麽多年，真的不再給他一次機會？”
    孟姨欲言又止，“畢竟，現在有了孩子。”
    孟晚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澀，“孟姨，機會給多了，就不值錢了。”
    孟姨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如果你真想留下這個孩子，可以躲到鄉下去。等孩子大一點再回來，或者...“
    “就說是小辰的孩子！我們幫你養！小晚，孟姨是怕你以後後悔。”
    孟玉蘭其實看得出來，孟晚是在意這個孩子的。
    孟晚笑著搖頭，眼裏卻沒有笑意，“小辰突然多個孩子，以後還要不要討老婆了？”
    這婚她必須要離。
    至於孩子，她也不能留。
    她不相信一個不愛孩子媽媽的男人，會是好爸爸。
    手機震動，是醫院的短信。
    通知了手術時間和注意事項。
    因為她是熊貓血，術前還需要再做一次詳細檢查。
    “既然定了，就早點做吧。”
    孟玉蘭眼眶紅了。
    孟晚三歲就來到了她身邊，是她一手養大的，怎麽能不心疼。
    “月份越大，對你身體越不好。”
    孟晚用力抱了抱孟姨，拒絕了她的陪同。
    萬一流產的事情被紀雲霆發現，她不能讓孟姨這個“知情者”被牽連。
    醫院走廊。
    孟晚低頭看著知情單上的“終止妊娠”幾個字，心口悶得發慌，差點撞上迎麵走來的人。
    “小心。”
    孟晚抬頭，是顧沉舟。
    拋開林嵐哥哥的身份，孟晚對他的印象並不壞。
    “顧醫生？”
    孟晚有些意外，隨即疑惑，“你不是外科醫生嗎？”
    她的手術單怎麽會在他手裏？
    顧沉舟晃了晃單子，“你的血型太稀有，RH陰性。某種意義上，我是你的備用血袋。”
    孟晚完全沒想到，顧沉舟竟然也是“熊貓血”。
    “另外有件事，”
    顧沉舟正色道，“要不要考慮來顧氏工作？霍教授和顧氏合作了個項目，原本想邀請嵐嵐。但是，體育館的項目嵐嵐脫不開身”
    他看著孟晚的眼睛，並不避諱地說她是林嵐的備選。
    孟晚並不介意，相反顧沉舟的坦蕩讓她很舒服。
    她隻是疑惑，“為什麽選我？你應該知道我和林嵐的關係不好。”
    “我在D大上學時見過你的設計手稿，很驚豔。你和嵐嵐的風格很像。”
    “個人感情是私事，我不做評價。我的立場是，不想讓顧氏錯過和霍教授合作的機會，你考慮一下？”
    孟晚聽見自己說，“我，考慮一下。”
    但她心裏卻是願意的。
    一來，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
    二來，如果有機會，她想當麵問問霍老師，還願意接受她嗎？
    顧沉舟點點頭，“一起吃個午飯？正好聊聊項目細節，你再決定。”
    “我請你吧。”
    孟晚堅持，“還有手術的事，請你幫我保密。”
    餐廳裏。
    顧沉舟十分紳士地替孟晚拉開了椅子。
    孟晚剛坐下，眼神隨意一掃，整個人瞬間僵住。
    隔著幾盆茂盛的綠植，紀雲霆正和一群人走進包廂。
    他側著的臉部線條冷硬，嘴角卻掛著難得的、近乎迎合的淡笑。
    紀雲霆從不喜歡無用的應酬，卻沒想到為了林嵐，倒是肯放下身段陪趙局吃飯。
    孟晚低頭收回視線。
    她沒看見紀雲霆停頓的腳步，更沒看見他投來的目光，在看到她和顧沉舟時，陰沉得厲害。
    “我大哥很欣賞嫂子。”
    林嵐的聲音不大不小，“他讀大學的時候就誇過嫂子的設計稿，靈氣逼人，讓人念念不忘。”
    紀雲霆臉色更沉，抬腳就要往孟晚這邊走。
    “雲霆！”
    林嵐一把拉住他胳膊，“趙局都等半天了！我們遲到已經夠失禮，哪能再讓趙局幹等？”
    “嫂子還在生項鏈的氣？一會兒我親自去跟她解釋。”
    紀雲霆甩開她的手，“我不是你哥，她也不是你嫂子。以後見麵，喊紀太太。”
    林嵐臉上的笑容僵住。
    孟晚和顧沉舟相談甚歡，離開前起身想去洗手間。
    最近這幾天，她吐得厲害。
    她想，是不是腹中的孩子在抗議。
    路過紀雲霆的包廂時，門縫裏麵傳出趙局帶著醉意的聲音，“紀總，我知道你是為了體育館的項目……”
    孟晚腳步一頓，隨即恢複正常，匆匆往洗手間走去。
    意料之內的事情，並不會影響她的心情。
    包廂裏，趙局還在大著舌頭說話：“自己老公大半夜跟下屬走得那麽近，換誰不生氣？我要是紀太太，我也得鬧！”
    他打了個酒嗝，“不過紀總，我真沒想到，就憑你這性子，竟然能為了你太太那點事兒，親自追到奉城。這份心，真是難得。”
    紀雲霆坐在包廂裏，搖晃的酒杯映出他眼底的戾氣。
    他的視線死死盯著門外孟晚消失的方向。
    緊接著，他看到顧沉舟迅速追了上去。
    一股無名火燒穿了他的理智。
    紀雲霆猛地站起身，“林嵐，陪趙局好好喝幾杯。”
    走過拐角，孟晚整個人幾乎站不穩，彎著腰抱著垃圾桶不斷幹嘔。
    顧沉舟及時出現，一手穩穩托住她虛軟下滑的手臂，另一隻手拿著紙巾，替她擦嘴角。
    極其自然甚至帶著點溫柔的動作，落在了隨後跟來的紀雲霆眼中。
    紀雲霆高大的身影停在幾步之外，一字一頓的質問，“你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