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孟晚在酒店的大床上醒來。
    劃開手機，中介發來一串房源信息。
    孟晚最終選定兩套，約了時間。
    這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隻屬於她的家，她不想草率。
    下樓續了一周房費，剛拿到新房卡，喬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晚！有件事想求你幫個忙”
    電話那頭喬楠的聲音又急又虛，“體育館現場圖紙有個節點死活對不上。你能不能來幫我看一眼？”
    孟晚不解，“你一個部門主管，怎麽跑工地吃灰去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上次那件事之後，總部那幫人明裏暗裏給我穿小鞋。我還不如來工地呢，累是累點，至少不用看人臉色。”
    孟晚有些愧疚，說到底還是她連累了喬楠。
    “什麽時候？”
    “太感謝了小晚！你有空就現在！”喬楠欣喜若狂，隨即又立刻改口，“不急不急，看你方便。”
    掛了電話，孟晚皺了皺眉。
    一會急，一會不急的。
    喬楠的態度，透著股說不出來的古怪。
    孟晚甩了甩頭沒多想。
    她換了身輕便的運動服，按顧沉舟給的地址，去了一片老城區。
    這是一片亟待修繕的老城區，濱城打算將它打造成新的城市名片。
    “你來了？”
    孟晚回頭，才看見顧沉舟站在幾步開外。
    一身質感極佳的淺灰色休閑裝，襯得身姿挺拔，世家子弟的矜貴氣度可見一斑，好看得絲毫不輸紀雲霆。
    但那身衣服，意外地跟她撞了顏色。
    “顧醫生？你怎麽在這？”
    “今天輪休。”
    顧沉舟走近，很自然地解釋，“怕你第一次來不適應，我順路過來看看。”
    兩人進藍色鐵門，幾個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工人正聚集在角落抽煙。
    看見引人注目的一男一女，竊竊私語。
    “顧總還親自陪著，怕不是女朋友來鍍金的吧。那細皮嫩肉的哪能幹工地的活。”
    “你認命吧，老話怎麽講的，白帽子看，紅帽子轉，黃帽子幹。人家站著看你幹就行了。女人幹這行，嘖嘖……”
    “老子幹了一輩子，就服過一個女的！就那個搞出‘應急逃生係統’拿了國際大獎的！可惜啊，拿了獎就神隱了，估計回家奶孩子去了吧？哈哈！”
    “咱濱城還有個女總工呢。就顧總他妹，在紀氏當總監那個林嵐，那才是真狠人！風裏來，雨裏去，從不含糊。”
    孟晚隻當沒聽見。
    走到一處正在搭腳手架的廳堂前，她停了下來。
    簷下，戴著紅帽子的男人正對著圖紙發愁。
    “這裏，”孟晚忽然開口，“傳統燕尾榫卯在承受反複側向力時，這個結合點容易應力集中導致劈裂。”
    她撿起一截木頭，在地上幾筆勾勒出一個精巧的加固節點。
    “在這裏嵌入個薄鋼片弧形內襯，外麵用同色老木料包覆，強度翻倍，外觀無損。”
    愁眉不展的李工扶了扶眼鏡，湊過來看了看，“妙啊！丫頭，早些年怎麽沒聽過你這號人物？顧總打哪兒挖來的寶？等霍老師來了，我非得好好給他顯擺顯擺！”
    孟晚這才知道，霍老師臨時有急事，要一周後才能到。
    她和李工沉浸地又交談了一會，顧沉舟手機響起。
    醫院有台緊急手術召他回去。
    顧沉舟匆匆交代了她一句，“注意安全。”
    想了想，又忍不住低聲道：“手術時間定在三天後。你再好好想想。”
    中午，孟晚獨自一人在工棚吃飯。
    大鍋菜色澤鮮豔油汪汪，孟晚卻沒什麽食欲。
    她下意識地繞開了那盆加了料酒的雞腳和幾盤涼拌海鮮。
    剛坐下，一個熟悉的保溫桶放在了她麵前。
    “孟姨？”
    “你這孩子還懷著孕呢，工地夥食哪能行？”
    孟玉蘭打開保溫桶，裏麵是一鍋燉雞湯，“不管這孩子要不要，你現在都要注意身體。”
    孟晚握著湯碗，指尖發燙。
    她騙不了自己，她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安出生。
    孟玉蘭看著她低垂的眉眼，歎了口氣，“我看得出來，紀雲霆不想離婚。”
    “嫁進紀家那樣的門第，眼裏就得容得下沙子。他爸媽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外頭那些鶯鶯燕燕，隻要不威脅到你正室的地位，就隨他們撲騰。”
    許是想起了拋妻棄子，留了一堆債務的前夫，孟玉蘭的語氣滿是恨意，“男人都一個德行。你記住，你不是找老公，是為你孩子選個爸。至少紀家有錢……”
    孟晚隻低低地‘嗯’了一聲，孟玉蘭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
    回到酒店，孟晚剛打開門，就看見紀雲霆大刀金馬地坐在床邊。
    屋裏充斥著熟悉的雪鬆氣息。
    紀雲霆其實不喜歡噴香水，還是從前孟晚纏著他，非說小說裏霸總身上都是這個味道，命令他一定要噴。
    但從他進入紀氏後，就漸漸地不噴了。
    這兩年更是一次都沒有噴過，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獨屬於林嵐的甜膩花香味。
    “你怎麽進來的？我要去投訴！酒店憑什麽把房卡給陌生人！”
    紀雲霆含著揶揄的笑，“我們是合法夫妻，怎麽就是陌生人了？”
    “狗屁的合法夫妻……”
    “你的專利授權書，”
    紀雲霆抽出文件袋裏的兩份文件，“還有注冊了個人工作室的手續，以後你用工作室的名義跟紀氏合作。怎麽樣，有沒有高興一點？”
    孟晚突然有點看不懂他，“你什麽意思？”
    紀雲霆眼裏溢出笑意，“看不出來？我這是在修補破裂的婚姻關係。”
    畢竟愛過那麽多年，說沒有觸動是假的。
    但她看見了紀雲霆身上那件西裝，又想起那晚林嵐身上的高定。
    心裏就像長了一根刺。
    這個刺不大，但是會反複地刺痛皮膚，直到潰爛。
    像這樣的刺，三年的婚姻生活，早已經在她身上種下了無數根，千瘡百孔。
    紀雲霆見她沉默，放緩了語氣，“不喜歡半山別墅，我陪你住這兒一陣子。”
    又俯身，親昵地親了親她的嘴角，“寶貝，我們生個孩子？”
    孟晚火了，“你大費周章地，就了這件事？紀雲霆，我現在不願意給你生了。你去找願意給你生的女人去。”
    他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孟晚並不想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這會讓他們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變得更複雜。
    紀雲霆眼中溫柔變成了冷漠，“那你願意給誰生？孟晚，其實出軌的人，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