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趕緊撤遠點。”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工人扛著工具就往臨時工棚衝，安全帽撞在一起叮當作響。
    李工抱著圖紙手抖得厲害，“壞了，孟工臨走前提醒過我，我給忘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
    旁邊的技術員急得跺腳，“霍教授還在國外，梁要是塌了，這座百年老宅子可就毀了。”
    汽車的轟鳴聲響起。
    顧沉舟沒等司機撐傘就大步走了過來。
    他抬起頭，裂痕順著木梁已經蔓延開。
    “怎麽回事？”
    “顧總。”李工慌忙遞上圖紙，和孟晚臨走前留下的演算紙。
    顧沉舟快速地翻看，“預埋件尺寸不對，這是人為失誤。”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半晌，技術員才怯生生開口：“要不，請林總監來看看？畢竟是自家生意。”
    顧沉舟想了想，拿出了手機。
    聽筒裏不斷重複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連打幾個，都是這樣。
    他把手機塞回口袋，“我去接人，你們一定要保證現場人員安全。”
    紀氏大廈。
    前台見他來，連忙起身，“顧先生，您是來找林總監嗎？半小時前體育館項目出了意外，林總監手臂被鋼管砸傷，已經送往醫院了。”
    顧沉舟腳步一頓，衝著前台微微點頭，轉身就走。
    醫院急診部人滿為患。
    走廊上擠滿了記者，顧沉舟撥開人群，推開虛掩的病房門。
    正在換藥的小護士抬頭，“顧老師？您怎麽來了？”
    “大哥。”林嵐抬頭，眼裏是一閃而過的驚慌，“你怎麽來了？”
    顧沉舟沒答，目光落在她床頭的平板上，上麵還顯示著體育館項目的施工圖紙。
    “等傷口處理完再看。”
    林嵐立刻把平板反扣在桌麵上，笑著撒嬌，“知道了。大哥是特意來看我的嗎？”
    顧沉舟將雙手消毒後，接過護士手中的鑷子，“老城區的主梁出了些問題，想來聽聽你的意見。”
    林嵐想了想，“我去現場看看。”
    顧沉舟皺眉按住她肩膀，“胡鬧。胳膊還傷著。現場的資料我帶來了，你先看一看。”
    林嵐盯著顧沉舟去洗手的背影，“大哥，輕傷不下火線嘛。”
    城區改造是市裏重點工程，要是能在媒體麵前完美解決危機。
    她幾乎能想象明天頭條的配圖，《林總監帶傷，在暴雨中力挽狂瀾》。
    顧沉舟擦幹淨手，轉回身時，林嵐已經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臉。
    “大哥，我真的沒事。”
    她故意用纏著紗布的手去夠顧沉舟帶來的資料，果然被顧沉舟搶先一步按住了手。
    到工地時，現場的情況比林嵐想象中的棘手很多。
    她撐著傘站在梁下，有些慌亂。
    看了幾分鍾後，她清了清嗓子，“用碳纖維布裹住吧，能撐到天晴。”
    旁邊的李工一聽就急了，“這木頭是百年黃楊，碳纖維收縮率跟它差十倍！天一晴準崩裂，你是想讓這梁徹底廢了？”
    林嵐的臉白了白：“那您有更好的辦法？”
    “我……”李工噎住。
    顧沉舟突然開口，眼神落在她發白的臉上，“嵐嵐，你幾年前參加比賽時的弧形鋼片方案呢？”
    林嵐後背一涼，當年她借孟晚的電腦傳文件，偷偷拷了一份，隻記得個大概。
    “時間太久，有些忘了。”她別過臉，聲音發飄，“安全事件不能馬虎，我現在馬上回去查資料。”
    顧沉舟沒說話，蹙眉點了點頭。
    車子駛離老城區，林嵐幾乎癱在後排座椅上。
    突然，她慌亂地摸出手機。
    她記得，論壇上最近冒出個擅長古建築修複的大神。
    登錄論壇後，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麽湊巧，Evan竟然有償解決技術難題。
    她立刻發了私信，“急求解決方案，多少錢都行，現在就要！”
    十分鍾，她收到了Evan的回複。
    【一百萬，方案發郵箱。】
    “瘋子！”
    林嵐沒忍住低罵一聲。
    一百萬，這個叫Evan的人怎麽不去搶！
    但她沒辦法！
    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她當初剽竊過孟晚的設計！
    錢到賬，對方回複得很快。
    就像是早已經知道這件事，提前準備好應急預案一樣。
    “這個筆跡，”林嵐點開附件，莫名覺得熟悉。
    顧沉舟的電話竟醒了她。
    “大哥，我想到一種辦法。”林嵐立刻將圖紙轉發給顧沉舟，“你讓工人先加固，我回家去翻翻資料。”
    “好。”
    顧沉舟站在腳手架下，看著工人正把弧形鋼片往主梁上卡，“等等。”
    他指了指散落的鋼片，“為什麽特意設計這個卡口？“
    工人搖頭：“林總監給的圖就這麽畫的。”
    顧沉舟接過圖紙，目光順著線條一點一點看過去，角落裏有個熟悉的字幕點陣。
    “顧總？”李工舉著傘湊近，“這方法有什麽問題嗎？”
    耳邊的聲音變得很遠。
    顧沉舟想起霍教授說過：“全球會用這種手法做防偽標記的建築師，隻有我的關門弟子。可惜啊，結了婚就徹底隱退了。”
    李工以為顧沉舟看不懂，“沒想到林總監這麽短時間就能想出這樣的解決辦法，簡直可以稱得上天才了。”
    顧沉舟卷起圖紙，塞進袋子裏，“讓現場的工人先停一停。”
    雨夜，顧沉舟敲響了木棉福利院的門。
    大門打開，孟晚裹著半濕的毛巾站在玄關。
    發梢的水珠和傘尖滴落的雨水混在一起。
    “孟小姐。”
    顧沉舟的傘微微傾斜，露出好看的眉眼，“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以為已經解決了。”孟晚用毛巾絞幹發絲的水，空氣裏飄著甜膩的洗發水味道，“顧醫生不怕林嵐知道你來見我？”
    顧沉舟從懷中抽出圖紙，平靜道：“她好像不知道是你的設計。但我認為，事關安全，還是請設計師本人更加的權威。”
    孟晚收起毛巾，笑了笑，“你等我換件衣服。”
    她沒解釋，她的圖紙為什麽會出現在林嵐手上。
    就像，他沒解釋，怎麽會知道設計師本人是她。
    孟晚換衣服時，手機亮起紀雲霆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