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樓樓梯間的角落裏，唐一平的雙眼亮晶晶的。
    一個不可能的可能性，讓唐一平突然之間鬥誌昂揚。
    我可以！
    杜老爺子的兒子，去了哪裏來著？
    對了，南太平洋雙島。
    唐一平嚐試繼續拉遠自己的視角，然後他發現，自己的視角已經拉大到了極限，也隻能覆蓋幾公裏的範圍。
    這應該是屬於信息海義體的感知範圍。
    有點像信息海版的【附近的人】。
    這片範圍內，有一處“信息高塔”，是服務器集群。有一處“信息湖泊”，可能是信息冷備，還有幾處信息荒漠，或許是電子設備非常少的區域，譬如草地公園或者山體，剩下的，就是各種縱橫交錯的通路和宛若繁星的光團。
    這個麵積很大了，比【附近的人】大得多，但是唐一平要找的，是孤懸海外的南太平洋雙島。
    那是上萬公裏的距離之外。
    怎麽離開這個範圍呢？總不能要肉身前往吧。
    可不可以利用這些“光線”，或者說信息鏈路跳轉到其他的地方？
    唐一平嚐試了一下，係統提示：
    ——【低階殘缺義體】（信息海專用）缺少尋路模塊，跳轉之後會迷失在信息海，請修補該功能或嚐試其他方式
    靠……
    這義體到底殘缺到什麽程度啊。
    這意思是，一跳就丟？
    然後就回不來了？
    等等，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不要著急，唐一平，你可是先天測試聖體，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苦思冥想了幾分鍾，唐一平靈機一動，從網上搜了一下，然後打開了一個來自南太平洋雙島的網站鏈接。
    在網頁載入的一瞬間，唐一平的感知範圍，瞬間切換。
    檢查了一下四周的數據流，唐一平確定，自己到南太平洋雙島了。
    “啊哈！”唐一平笑了。
    沒想到吧，哥還能這麽玩！
    哥的義體不能切，但是哥的筆記本能切啊！
    感謝這義體的功能殘缺，讓它必須和筆記本連接才能顯示。
    這讓它不但和自己連接在一起，還和自己的筆記本連接在一起。
    果然，這義體也很有自己的風格嘛！
    誰說缺陷就一定是弱點，不能是機製了？
    現在唐一平的感覺，就是秦始皇摸電門，贏麻了！
    不不不，現在不是興奮的時候，沒記錯的話，老爺子的兒子，名字叫杜以恪……
    杜以恪，杜以恪……
    唐一平雙手在鍵盤上敲打如飛，快速搜索南太平洋雙島的各種網站、應用、服務器，然後不斷跳轉，遍曆，跳轉……
    快啊，快啊，快啊……
    快啊！！！
    ……
    病房裏，圓臉護士小姐姐正在一邊啜泣，一邊給杜遠山老爺子撤除醫療設備。
    一些化療藥物，可能帶來更多痛苦的介入式的設備，被拆除下來。
    然後給他輕輕擦拭傷口，塗抹藥物，綁上繃帶。
    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
    直到隻留下止疼泵和基礎的維生和監控裝置。
    圓臉護士小姐姐做得很慢，也很認真。
    她一邊拆除，一邊低聲念叨著：
    “老爺子，不痛不痛啊，我會輕輕的……”
    “您看，不疼吧，連主任都說，我的技術是最好的……”
    “老爺子，這是最後一個輸液泵了，剩下的藥咱們不打了，這藥可疼了，我知道……”
    “老爺子，您好好睡吧，睡吧，我給您擦擦身子，咱們幹幹淨淨的來，幹幹淨淨的走，嗚嗚嗚嗚……”
    說到這裏，她終於忍不住了，掩麵哭泣。
    其實，這件事裏最傷心的人是她。
    朝夕相處照顧杜老爺子的是她，每天打電話希望能找到老爺子親人的是她，找到唐一平的是她，最後，送老爺子走的人，也是她。
    她已經那麽努力了，卻什麽也沒改變。
    這個世界，為什麽那麽XX啊！她隻想爆粗，老娘想要XX你這個XX啊！
    突然，她聽到門口“咚”一聲響，似乎是什麽狠狠撞到了門上的聲音。
    然後門把手被人粗暴擰開了。
    唐一平捧著自己的筆記本，出現在門口。
    “唐同學？你……你不是走了嗎？你怎麽回來了？”剛打算發飆的圓臉護士瞪大眼。
    看著圓臉護士小姐姐哭紅了眼，唐一平心都涼了半截：“我……我回來晚了嗎？”
    “唐同學，你……是來和杜老先生告別的嗎？來吧……最後和他說說話吧，雖然他可能聽不到了……”
    “呼……”巨大的喜悅湧上心頭，唐一平知道，自己沒來晚！
    “我找到了！”唐一平舉起自己手裏的筆記本，“我找到老爺子的兒子和孫子孫女了！”
    圓臉護士愣了一下，然後開始拚命搖晃杜老爺子：“老爺子，別睡啊，別睡著啊！快醒醒！快醒醒啊！”
    唐一平趕快衝上去，拉住圓臉護士。
    住手啊！快住手！別晃了！
    你再晃老爺子就讓你晃死了！
    1102病房裏，突然之間又圍滿了人。
    除了醫生和護士，連平常不太下床的老病號，都跑來了倆。
    還有幾個老人，看起來和杜老爺子差不多大，似乎是杜老爺子的朋友，之前接到通知也趕來了。
    大家本來是為杜老爺子送行的，卻成了一場特殊的見證者。
    唐一平把筆記本放在床頭上，操縱著鼠標：
    “老爺子，你看，這是不是杜叔叔？”
    他找到的，是一個社交媒體的賬號，封麵上是一家四口和一條狗的照片，一家四口在大house前的草坪上坐著笑著，美好得像是什麽房產宣傳片一樣。
    看到這張照片，病床上的老爺子激動了起來，想要表達什麽，唐一平趕快伸手把旁邊支架上固定著的手機挪動了一下位置。
    “是……是他們！是他們！”
    唐一平向下滑動頁麵，點開了其中的一個視頻。
    一家四口和一條狗其樂融融的畫麵，就出現在屏幕上。
    “你看，這是他們幾年前的視頻，那時候您的孫子孫女還比較小。”
    “這是您的孫女過15歲的生日……”
    杜老爺子瞪大眼睛看著，他的雙眼已經渾濁，但睜得很大，似乎要把每一幕都看進心底。
    連續播了幾條視頻，唐一平又道：“老爺子，其實我找到了杜叔叔他的聯係方式，我從網上申請了一個可以打國際電話的IP電話，隻要撥號就可以接通了……老爺子，我給您接通好嗎？”
    說著，唐一平就打算撥號。
    但枯瘦的手，卻握緊了他的另一隻手。
    “不用了。”機械的電子音傳來，唐一平愣了一下。
    “老爺子？”
    “夠了，謝謝你，好孩子，不用了。這就夠了，已經夠了。”
    “可是……現在您給他打電話的話，還來得及啊！我查過了最近的一個航班在4小時後，飛機隻需要12個小時38分鍾，再從機場趕來這裏，還來得及啊！來得及的！”
    唐一平抓著老人的手：“我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還有時間，還有時間的！”
    老人抓住了唐一平的手，深深看著他。
    “謝謝你，孩子，謝謝你。”
    他閉上了眼睛。
    “糊塗啊！”
    他說。
    ——您洞察了智人杜遠山的弱點【彌留】，並學會了它
    ——您洞察智人杜遠山的弱點時，發現了起被遺棄的能力【終究釋然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