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玻璃凝著水珠，林霧站在三步之外，隔著浴室一點距離，垂眼盯著地板瓷磚縫隙，喊他名字。
    “賀景洲？”
    沒一會，水聲停止，裏麵傳來模糊嗯的一聲，“怎麽了？”
    有些沉，有些悶，帶著莫名的啞。
    “你的電話，”她說著，頓了下，“是陳意。”
    “掛了。”男生冷淡開口。
    她愣住一會的功夫，裏麵水聲已經重新響起。
    要掛掉嗎……
    不知所措半晌，感覺不太好，還是決定等它超過時間自然結束，這樣對方應該能明白號碼主人暫時不方便。
    鈴聲停歇，林霧正準備拿衣服。
    然而沒過幾秒，便很快重新響起，在寂靜房間發出讓人心亂如麻的聲音。
    隻好又拿起他的手機，捂著眼重新挪到浴室前，小聲開口。
    “你的電話，她可能是有急事，”
    空氣安靜片刻，隨後，她聽到男生不耐煩地輕嘖了聲，道：“你來接。”
    聽到這話，林霧動作頓住。
    手機是比較私人的物品，代接電話這種事過於親密的事，似乎不太合適。
    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應該找借口出門買東西。
    “要不等你出來後再……”
    “加錢。”賀景洲懶得廢話，冷淡聲音傳來。
    “……”
    與此同時，燙手山芋響個不停，屏幕上兩個字還在瘋狂閃爍。
    她抿了抿唇，指尖懸停猶豫著，半晌，還是右滑接通，輕聲開口。
    “喂？”
    一刹那，對方呼吸都頓了頓，瞬間抬高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你是誰，為什麽拿著賀景洲手機。”
    語氣充滿質問。
    林霧微微怔住，忙解釋道，“我是林霧，他現在……暫時走不開。”
    下意識更加放輕聲音。
    “要不你等會再打過來吧。”
    聞言，對方安靜好一會，才開口。
    “走不開？他在幹什麽？”
    聽著感覺很生氣著急的樣子，似乎勢必要問出個答案。
    林霧隻好斟酌用詞，實話實說。
    “他在洗漱。”
    電話那頭驀地陷入死寂，而後傳來有些重的呼吸起伏聲，仿佛在壓抑什麽。
    幾秒後，那邊一句話不說，啪地掛斷。
    林霧拿著手機愣了愣，看眼屏幕，確認真的已經結束通話，才將其小心放回。
    又過去幾十分鍾，賀景洲才終於從浴室走出來。
    他鬆垮披著酒店浴袍，腰帶係得隨意，領口微敞，濕發隨意往後捋，露出鋒利漂亮的眉眼。
    坐在林霧身邊，打開投屏，提都沒提剛才的電話，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
    帶著水汽的冷香若有似無籠罩下來。
    拿遙控時，冰涼手背擦過她的皮膚，林霧被冰得一顫，後知後覺從他身上感到股涼意。
    打算去洗澡的念頭倏然頓住。
    她遲疑詢問：“酒店是沒熱水了嗎。”
    “有啊。”賀景洲神色平靜，冷白肌膚還殘留水珠，順著鎖骨滑落。
    “那你怎麽……”林霧微微迷惑，為什麽有熱水還要用冷水洗。
    聞言，男生若有所思看向她。
    直到把林霧看得緊張萬分，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孤陋寡聞說錯了什麽，才慢騰騰開口。
    “你前男友不行？”
    “？”
    女生一臉懵，沒明白話題怎麽就突然轉到了前男友。
    然後聽見他淡然語調傳來。
    “他親你都沒反應的啊。”
    ……？
    腦袋轟地停止運轉，卡住幾秒，才重新緩慢開機。
    “我、我沒注意過。”林霧結結巴巴語速很快，滿目慌亂。
    賀景洲沒再說什麽，懶洋洋站起身，往外走。
    “去洗吧。”
    夜色漸晚。
    從浴室出來，林霧默默想，自己又達成了一條黃毛成就，這次是讓穿著浴袍的大少爺等在房間門口。
    奇怪的是，一直到睡覺前，賀景洲的鈴聲沒再響起，他也沒撥回去。
    林霧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記得了，怕陳意有急事，小聲提醒要不要回個電話。
    於是賀景洲友善提出建議：“睡不著的話，我們也可以做點別的。”
    她默默拉上被子。
    遊樂園很大，幾人玩了足足兩天，第三天又去了水族館。
    不過都沒再碰到過陳意。
    而賀景洲也沒那麽陰晴不定了。
    林霧想，感情真的容易讓人變得不像自己，無論是誰都一樣。
    回程時，江子昂想蹭賀景洲的私人飛機，被毫不留情冷漠拒絕。
    “為什麽？”他氣急敗壞，抬高聲音，“還是不是兄弟了。”
    賀景洲攬著林霧的腰，下巴懶懶擱在她毛絨絨頭頂。
    “我要和女朋友過二人世界。”語氣散漫，“讓你來礙眼嗎。”
    江子昂：“……”
    他立刻轉變策略，看向林霧，笑嘻嘻打感情牌。
    “學妹，我相信你，一定願意載我一程的，對不對。”
    這……
    正有些不知所措時，腰間被不輕不重捏了一把。
    她差點抖了抖，連忙輕聲說道，“我……我聽他的。”
    靠，江子昂見狀實在受不了了，賀景洲這狗憑什麽？憑什麽這麽惡劣的人也可以擁有這麽乖的女朋友？
    他多少恨鐵不成鋼，“學妹，你能不能支棱起來，硬氣點，好好治一下他？”
    林霧沉默，感覺有點難。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更何況她連吃帶拿，還占便宜。
    這時，賀景洲忽然掰過她的臉，低頭在她頰邊親了口，朝著江子昂聲調慵懶，“別教壞我家寶寶。”
    江子昂：“……”
    他好想殺人。
    飛機上，玻璃杯裏的橙汁微微晃動，在陽光下顯得粼粼。
    入口很甜，回味卻帶著酸和澀。
    林霧喝著果汁，聽到賀景洲忽然問她。
    “你怎麽不發朋友圈。”
    她頓住。
    因為沒什麽可發的，日複一日的生活也沒有可分享的事，所以她朋友圈很無聊，除了應大學宣傳轉載的東西，其他空空如也。
    隻有一條私人的圖片，僅她自己可見。
    是當初去網吧查成績時，從高中學校貼吧裏找出來的照片。
    她當初還不太會使用計算機，一點點按步驟下載，發到電腦登陸的qq，然後在手機裏保存。
    手機是媽媽淘汰的舊款，離家前留給了她，一直用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