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淩霜花的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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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容,本名林蓉。
    在某次無意認識孟佑後,看到他腕間的手表,很貴,她在廣告牌見過。
    恍惚間想起催繳的賬單,於是鬼使神差下,她留給他的名字是淩容,淩霜花的淩,容納的容。
    男人不知道她是單身母親,聞言便笑著誇她名字很好聽,她也同淩霄花一般,溫柔又堅強。
    那時候,處處都要錢。
    淩容曾經是幸福過的。
    英俊的丈夫,可愛的女兒,老式居民樓裏有個小家,雖然有些辛苦,但更多的是溫馨和歸屬。
    直至女兒忽然暈倒的那天。
    接到班主任電話的瞬間,她心跳都幾乎停止。
    記不清自己是怎麽趕到醫院的,隻記得冰冷的燈光,搶救中三個字讓她雙腿發軟,幾乎癱倒在地,是醫生扶著她起來,斬釘截鐵說能治好,才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和希望。
    接下來的生活,便是在湊錢和醫院中來回奔波,像場永無止境地拉鋸戰,逐漸地,丈夫回家越來越晚,最後便幹脆不回家。
    知道他早就忍受不了現狀而出軌,淩容被搓磨的心已經激不起任何情緒。
    幾個月後,她忽然收到大筆賠償款。
    丈夫開的大貨車連環追尾,屍體都已經燒焦。
    淩容緩緩蹲到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茶幾邊緣,眼淚不斷砸在地板。
    賠償款,加上到處借的錢。
    她的孩子終於有救了。
    但這隻是開始。
    後續的治療和恢複就像無底洞,而孟佑的出現像根救命稻草。
    為了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她麵對他的示好不冷不淡,並且從不收他的禮物。
    這樣一天天演下去,終於在某一天,孟佑向她告白,問她願不願意和他離開。
    淩容收下他所有的禮物,轉手賣掉。
    湊齊的錢不多,但足夠支付林霧一年的基礎治療費。
    她生日那天,淩容做了滿滿一桌菜,點燃生日蠟燭,給她唱生日歌。
    然後在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悄無聲息離開。
    耳邊嗡嗡作響,淩容難以想象賀景洲說的一切。
    那這些年來,她給的那些錢都去哪裏了?那些她瞞著孟佑,偷偷攢下的生活費。
    始終不肯相信,淩容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可能?”賀景洲扯了扯唇,“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有多瘦嗎,在食堂吃飯不是青菜就是土豆,這點四塊錢的東西還吃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苦衷,”他說,“難道去看一眼她過得好不好,對你來說就有那麽難?”
    晃神間,淩容忽然想到,自己身邊那個她資助過的助理。
    明明每次詢問林霧近況時,對方總是笑著說,林小姐過得很好,讓她不用擔心。
    霎時如墜冰窟。
    她渾身發冷,連呼吸都凝滯了。
    原來那些自以為是的安排,精心構築的偽裝,根本不堪一擊。
    當初看到林霧出現在麵前時,健康又漂亮,竟然天真的以為她真的過得很好。
    所以見她和賀景洲親密的樣子,想到自己和孟佑的婚姻,才那樣生氣,覺得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路走。
    淩容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可笑了。
    那她這些年算什麽。
    她曾教女兒要腳踏實地,到頭來她才是最傻的那個。
    連最基本的陪伴都沒做到,親手將她推入深淵,還自以為給了她比同齡人優越的條件。
    這些年,她是怎麽一個人堅持過來的?
    既然助理連錢都沒給,更不會按她的要求去偷偷看林霧,連那些消息都全然是假的。
    淩容感覺心都像被剜下塊血淋淋的肉來。
    如果當初自己陪她一起,同樣能夠很好的生活到今天,平淡又幸福。
    她都幹了些什麽啊。
    自知無法在這裏找到答案,賀景洲沒再看她,轉身離開。
    走廊上,特助的電話打過來。
    “查到了查到了!在同興福利院!”
    枯枝映著暗沉的天色。
    林霧是在公交車上的窗外,看到同興福利院的牌子的。
    上午和賀景洲通完視頻,她又縮回沙發上躺著。
    feliX濕潤的鼻頭蹭在她手背,電視正播放搞笑的綜藝,她卻提不起精神。
    隻是安靜地等。
    一直等到天色漸漸昏暗。
    手機屏幕上。
    映入眼簾的第一條,便是推送的話題。
    即便已經有過思想準備,看到時,仍大腦空了一瞬。
    林霧麵色蒼白地將手機反扣在桌上。
    逃避似的,不去看裏麵的評論,仿佛這樣就能隔絕一切。
    離平常吃晚飯的時間越來越近,林霧仍蜷縮在沙發,feliX著急地在她旁邊繞來繞去,時不時用腦袋拱她的小腿。
    她這才似是想起什麽,慢騰騰起身。
    “對不起啊feliX,你是不是餓了。”
    踩著拖鞋去給它將中午備的餐拿出來,放到碗裏,加上蔬菜和魚油,鈣片等。
    可feliX今天卻反常地沒有立即撲向食碗,隻是趴在一旁看她,尾巴無精打采垂落在地。
    林霧重新坐了回來。
    她拿起手機,仿佛看不到那條推送。
    似乎什麽都沒發生般給賀景洲打電話。
    想告訴他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問他現在是不是在回來的路上。
    第一次,沒有打通。
    她想可能是還在忙。
    過了會,第二次,仍然沒有打通。
    或許他在開車,不方便接。
    直到第三次。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林霧想,她不應該再欺騙自己了。
    門口,feliX似乎察覺到什麽,死死咬著她的衣擺,喉嚨發出嗚咽。
    她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
    “feliX,我出去散散心。”
    feliX不肯鬆嘴,烏黑的眼睛隻是一瞬不瞬盯著她。
    林霧從旁邊拿出它最愛咬的骨頭玩具,也沒能成功。
    隻好無奈歎口氣。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嗎?”
    feliX尾巴立刻瘋狂甩了起來。
    她點點頭,“那好吧,我給你戴牽引繩。”
    人類的語氣太具有欺騙性,狗狗的世界很單純,聽不懂裏麵潛藏的告別。
    歡天喜地鬆開衣擺,熟練地去將牽引繩咬過來時,已經不見林霧的身影,它呆愣在原地,圓溜溜的濕潤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然後慢慢趴在地麵,乖乖等林霧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