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公交車上，看著窗外景色，林霧想到這裏，心裏感覺很愧疚。
    她欺騙了feliX，它肯定很生氣。
    估計再也不想理她了。
    高樓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錯落的矮小平房，車已經遠離城市中心，開到郊區。
    林霧抬手摘下悶了一路的口罩透透氣，整張臉埋進柔軟圍巾，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隻是想找個遠離人群的地方，最好網絡也差勁些。
    即將到站的播報聲中，她忽然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招牌，上麵寫著同興福利院幾個字。
    林霧抬手按下按鈴，在這一站下車。
    她記得之前湊錢的時候，同興福利院曾捐過款。
    緩步走到福利院門口，斑駁鐵門在旁邊打開著，中間是寬闊庭院，旁邊門柱上的鎏金色字體已經有些暗沉生鏽。
    門衛爺爺坐在小板凳上，正逗著腳邊的貓咪。
    見她站門口張望，眯起眼睛觀察她一會兒，問道，“什麽事兒啊小姑娘。”
    “不對，”他搖搖頭，“是大姑娘，你這樣的大姑娘咱們這兒已經不收咯。”
    仿佛在回應他的話，貓咪懶洋洋地“喵”了一聲，尾巴尖慢悠悠甩動一下。
    林霧一時也不知道要幹什麽，躊躇片刻，還是走上前去，說明自己曾得到過同興福利院的幫助，輕聲問這裏有沒有她能做的事，收不收誌願者。
    門衛爺爺一聽，抬眸觀察她半晌，樂了，“收啊，當然收。”
    撐著膝蓋緩緩站起來，“不過可得先說好，沒有工資拿的。”
    林霧忙搖頭，“不用工資。”
    拍了拍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門衛爺爺慢悠悠踱進值班亭，手指按下幾個號撥出去。
    不一會，有位年輕姑娘走出來，穿著簡單的深灰色短款棉襖，袖口處紮著袖套，頭發幹淨利落綁起。
    門衛爺爺招招手，“來，給你們招了個小誌願者。”
    年輕姑娘捧場地誇他是福利院的頂梁柱，他得意地哼了一聲，“那可不。”
    “是是是，”說完，年輕姑娘笑眯眯轉向林霧，“跟我來吧。”
    走廊上的宣傳欄，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照片。
    做手工，看電影，排隊量身高，每個月的集體生日慶祝，蠟燭映亮一張張純真笑臉。
    走過這段距離，緊接著是小朋友們的繪畫作品，蠟筆豐富的色彩勾出童心世界。
    “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她說，“你負責幫助不太方便的孩子吃飯就行，他們都很乖的。”
    林霧忙應道，“好的。”
    轉過拐角，帶她走到一個儲物櫃前停下，她說，“手機可以先放在這裏保管。”
    緊接著解釋道，“這樣工作比較方便，也能避免有些特殊的小孩可能產生應激反應。”
    林霧沒有猶豫地將手機放進去。
    福利院今天的夥食是土豆燉肉，炒青菜，番茄炒蛋。
    林霧認真喂一個坐著輪椅的孩子吃飯。
    福利院裏大多是身體有缺陷，或者因為是女孩而被拋棄的孩子。
    旁邊經驗比較豐富的阿姨正在幫助自閉症患兒，四個格子的餐盤裏，米飯，青菜，土豆和肉都要嚴格分開。
    堅持把一種菜吃完才肯吃另一種，不然就緊緊閉著嘴巴。
    小朋友吃完後，排隊離開，老師們才坐下來吃飯，話語間聊著孩子們的趣事。
    誰又藏了大白兔奶糖在枕頭下，誰中午不睡覺偷偷講小話，被發現時還假裝打呼嚕。
    吃完飯走進教室，林霧拿著書坐在旁邊給他們講故事。
    後勤老師推著推車走進來，裏麵裝著新采購的粘土，這次有更多不一樣的顏色，見狀，教室裏一下就變得十分熱鬧，看著他們亮晶晶充滿期待的眼神，林霧唇角不自覺揚起。
    她和其他老師一起陪他們玩，捏了許多圓鼓鼓的小花，各種各樣的微型水果，以及憨態可掬的動物腦袋。
    旁邊的小女孩給自己捏了個小人，抬手扯扯林霧的衣袖給她看。
    圓嘟嘟的臉蛋配上麻花辮，黑色細條彎成笑眼和上揚的的嘴巴，頰邊有兩坨腮紅，特別可愛。
    特別是麻花辮，是用三條粘土交叉到一起，十分精巧。
    “好厲害，”林霧驚訝，俯身細看，立刻觀察到什麽，詢問，“是捏的小雨自己嗎？”
    她見林霧認出來，眼睛倏地亮起來，顯然很高興，連連點頭。
    “太厲害啦我們小雨。”林霧真誠誇讚她，說她特別有天賦，色彩搭配也很好。
    得到肯定的小雨很是雀躍，繼續開始下一個新的大工程。
    很快，小朋友們都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中。
    旁邊的老師戳戳她，“你也捏一個給自己呀，留作紀念。”
    林霧抿唇笑笑，說了聲好。
    她拿著粘土思考一會，拿著黑色揉成長條的圓筒形，將其中一端捏尖一些。
    大致形狀出來後，又用橙色添加在兩邊。
    很快，feliX的腦袋瓜出現。
    林霧莫名有些想笑，又有點難過。
    她把feliX輕輕放到旁邊。
    繼續努力時，小雨湊了過來。
    盯著看了一會兒，問道。
    “這是誰呀。”
    林霧看著自己手裏和本尊相差了十萬八千裏的粘土小人，沉默片刻。
    在黑色頭發上捏了捏，企圖修整一下。
    “是一個很好的人。”
    小雨聞言，將自己捏好的小人遞給林霧。
    上麵也是圓圓的臉蛋，隻是臉側有些柔順垂下的幾縷碎發，發尾還細心地捏出自然的弧度。
    林霧怔了怔。
    “你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噢。”小雨脆生生道。
    壓下眼眶的熱意，林霧唇角揚起點弧度，珍重又小心地輕輕接過這份禮物，生怕弄壞了，溫聲道。
    “謝謝小雨。”
    玩樂活動結束後，林霧到外麵的露天長排洗碗區，給小朋友們洗餐具。
    水流聲嘩啦啦，細密泡沫浮在上麵。
    沒有手機，沒有網絡，充實的工作。
    那些喧囂的事情似乎離她遠遠的。
    天邊墨色漸漸暈染開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將碗瀝幹，然後抬著沉甸甸的欄筐走進廚房，將餐具整齊擺放到消毒櫃裏麵。
    轉身出來時，抬眼看去的瞬間，腳步驀地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