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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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出侯府,可能出門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
    以前偷溜出去都是假扮三表哥宋澈的書童。
    她不知會不會耽誤三表哥溫書,但宋沚在國子監,除了宋澈,寧嬌想不到任何人能帶自己出去。
    祁朝民風開放,女子亦可讀書識字,開門做生意。
    寧嬌意識到自己不能一直倚靠侯府,還是得琢磨一個安身立命的法子。
    第一步就得出門,看看如今什麽生意好做。
    侯夫人一直替她延請名師,琴棋書畫、刺繡茶藝、珠算騎射,她都略通皮毛。
    到宋澈住所外時,他正要出門。
    宋澈已及弱冠,一襲竹青色長袍,馬尾高束,眉目清雋,氣質溫和,腰間墜著一塊翡翠環佩,手中捏著一卷書冊。
    見寧嬌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宋澈以拳抵唇輕笑一聲,“想出府?”
    寧嬌點頭,在宋澈促狹的笑意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宋澈輕咳兩聲,正經了神色,有些苦惱的模樣,“今日不行,我與同窗約好了鬥詩,都是外男,你去不合適。”
    寧嬌不免有些失落,很快又想到,她可以在街上下車,自己逛逛,等宋澈結束再來接她。
    “三表哥,你帶我出門嘛。”
    “我不跟著你,我就上街逛逛。”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宋澈移開視線不看她,也不肯鬆口。
    寧嬌挪到他眼前,仰頭可憐兮兮地盯著他,伸手握住他的胳膊,“三表哥三表哥,我真的好想出去玩。”
    宋澈繃不住笑,抬手敲在她額頭,“想去還不去換衣裳。”
    寧嬌捂著頭,眼眸一亮,“謝謝三表哥,三表哥最好了。”
    今日詩會都是男子,帶寧嬌去肯定是不行的,但單獨留她在城中他也不放心。
    宋澈摩挲著手中書冊,吩咐身後的小廝,“今日不必跟著我,待出了府後保護好表姑娘,記得多帶些銀子。”
    侍墨畢恭畢敬應是。
    寧嬌換上書童的服飾,在宋澈的掩護下和白露登上馬車。
    她坐在軟墊上,食指撥開車帷,小心翼翼地往外打量。
    京城春光明媚,街道人頭攢動,路邊攤子上的餺飥香氣四溢,叫賣聲不絕於耳。
    最平常的煙火氣是寧嬌最豔羨也是最不可得的。
    她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點掉眼角的淚,放下車帷坐好。
    *
    宋濯回到雲深院,青竹看見他臉上的巴掌印嚇了一跳,“二爺,您如何氣著主母了?”
    竟挨了主母的打。
    “誰告訴你是母親打的?”宋濯斜了他一眼,抬腿往書房走。
    青竹跟在他身後,有些摸不著頭腦,廣平侯府除了家主主母,還有人敢對二爺動手?
    那人的手不想要了?
    “二爺,周大人約了您今日望江樓赴宴,您還去嗎?”
    宋濯心頭發堵,眼前都是寧嬌倔強的臉。
    她看著自己,眸中滿是厭惡,藏著埋怨跟……恨。
    她還說他惡心。
    他到底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讓她如此點評自己。
    “你看我的臉,能出府嗎?”
    青竹認真地搖了搖頭。
    頂著巴掌印出門,二爺的臉豈不丟盡了。
    “那還不去拿藥。”宋濯聲音冷淡,夾雜著藏不住的暴戾。
    青竹渾身一抖,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宋濯灌了一口冷茶,目光落在架上的錦盒上。
    裏頭裝的正是宋沚想要的暖玉。
    昨夜他沒給。
    宋濯摩挲著茶杯,垂眸深思,眼睫投下淡淡陰翳。
    若拿去給寧嬌做棋子,能不能換她一個好臉色?
    思及此,宋濯呸了自己一聲。
    她蹬鼻子上臉,自己還要腆著臉去求和,想得美。
    宋濯在刀尖舔血,雲深院裏常備各種傷藥。
    上了藥後頰邊紅腫退了些許,這才帶著青竹出門赴約。
    馬車停在望江樓外,宋濯以折扇遮臉,快步上了二樓雅間。
    汝南周氏周停雲跟宋濯在邊境相識,是過命的交情,周停雲回京後在刑部任職。
    見宋濯進門,周停雲靠在窗邊轉頭,捏著酒盞的手一頓,皺眉嫌棄道:“宋臨川,你裝什麽?”
    這才三月,他捏把折扇裝什麽風雅。
    雅間的門被青竹從外麵關上,宋濯坐到他對麵,合攏折扇,露出未消的紅痕。
    周停雲瞪大眼睛,他臉上的指痕分明是女子所為。
    能靠近宋臨川,又打他一巴掌,這位勇士是誰。
    好想認識。
    “宋臨川,你做什麽了?”
    宋濯古板無趣,他實在想不出他能做出什麽舉動才能惹得對方惱怒至此。
    “與你無關。”宋濯抬手斟酒,“喚我出來何事?”
    “還能有什麽事,母親非要為我擇妻。我不願意,將我趕出門了。”
    “我在刑部睡了三日,著實扛不住了。臨川,讓我去侯府借宿一晚罷。”
    周停雲絮絮叨叨地訴苦,宋濯不答話,見他側目盯著窗外,忍不住也探出頭去,“有什麽好看的?”
    喧鬧的街頭,一個唇紅齒白的小郎君口中叼著糖葫蘆,正在攤子上買糖蒸乳酪。
    兩人恰巧能看見小郎君的側顏。
    周停雲見多識廣,一眼看出那郎君是女扮男裝。
    他猛地抬手拍上宋濯的肩,語氣揶揄,“臨川兄,有紅袖添香的心思了?”
    半年前,福王獨女在街上瞧見縱馬入宮的宋濯,一時驚為天人,大膽示愛。
    宋濯什麽也沒說,帶著人進了一趟皇城司大牢。
    再出來時人跑得飛快,回府後發了三日高熱,後聽見宋濯的名字就渾身發抖。
    周停雲還以為他此生不可能開竅。
    “我將人叫上來小坐片刻?”
    “滾。”宋濯收回目光,看著好友眼底閃爍的光,難得地開口解釋:“那是我表妹,暫居侯府,你別胡來。”
    以周停雲跳脫的性子,不說清楚自己跟寧嬌的關係,還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來。
    “哦?原來是侯府的女郎。”周停雲又看了一眼,“以往不曾見過。”
    “既是你表妹,那更該叫上來了。”
    “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麽忍心放她一個人在街上轉悠。”
    “你在皇城司任職,如今京中有多亂還要我來提醒你嗎?”
    宋濯聞言,又看寧嬌笑得那般開心,覺得此舉可行。
    她喬裝出侯府,定不曾過明路,能給寧嬌添堵,他求之不得,“青竹,下樓去請表姑娘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