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殿下不禮佛,怎麽夜夜爬我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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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寺內,鎏金佛像靜坐蓮台,寶相莊嚴,無悲無喜地看向眾生。
    沈知意緩緩跪在蒲團上,閉眼參拜。
    沉璧站在外頭,輕聲對一旁的小沙彌道:“小師父,我家小姐身體不好,聽聞空塵大師醫術出眾,不知能否請他,幫忙看看?”
    “到時,我們願意為佛像塑金身,常供香火,以報恩德。”
    小沙彌為難地搖搖頭。
    “施主,不是我不願意幫你。”
    “隻是空塵大師不問俗事,尤其不可能見女客。”他雙掌合十,抱歉地彎了個身,“貧僧愛莫能助,女施主,你們還是自便吧。”
    “阿彌陀佛。”
    他說完,就拎起一旁的掃把,去院外打掃了。
    沉璧嘴角抽了抽。
    怪道這斷雲寺香客甚少,他們對這香火供奉,當真是半點也不在乎。
    她轉身進殿,走到沈知意身邊。
    也跟著跪下。
    “小姐,他們估計是不會收留我們過夜了。”
    看小沙彌這態度,似乎巴不得她們,趕緊拜完佛走人。
    沈知意緩緩睜開眼。
    嘴角極輕地勾了下,“未必。”
    ……
    天色漸暗,沉雲緩動。
    佛寺內殿。
    一個高大的身影端坐在蒲團上。
    他身披明黃袈裟,手撚佛珠,卻並未剃度。
    一頭烏黑墨發,用木簪鬆鬆束在腦後,幾縷碎發隨著晨光輕晃,垂在光潔的額前。
    他膚色極白,鼻骨高挺,唇色卻殷紅。
    像點過的朱砂痣,落在冷白的皮膚上,添了幾分禁欲般的勾人。
    隻是一雙眼淡而銳利,毫無情緒。
    仿佛什麽光亮落進去,都會沉入那一汪寒潭中。
    狹長的眼微微上挑,與那大殿中的佛像一般,輕闔著,看淡人世,無悲無喜。
    天生的疏離,卻又處處透著矜貴。
    暗衛探報而歸,卻不敢擅自進殿,垂首立在殿門外。
    直到念珠轉動的聲音頓住。
    他才聽到裏麵傳來一道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進。”
    空氣似乎都沉了沉。
    暗衛朔風推門而入,又小心翼翼地關上殿門,走到燕濯緒跟前。
    “稟太子,宮中來信,丞相府原本想舉薦的太子妃人選,是沈家嫡女沈清芫。”
    “可不知怎的,他們改了主意,並未向陛下提及參選太子妃一事,轉而和葉家長子葉景鴻結親。”
    “聽說那婚事,原本是庶妹沈知意的。”
    朔風頓了頓,道:“也就是大殿外跪著求佛的那個。”
    燕濯緒情緒未變。
    轉頭,看了眼擦黑的天色,眉頭微皺。
    “她還未走?”
    朔風搖頭,“她在寺中用了齋飯,又回去誦經了,似乎頗為虔誠。”
    “屬下在寺外探聽她與婢女說話,說她此行隻為求佛、靜心,想來,是被嫡姐搶了親事,鬱悶所致。”
    燕濯緒眼神淡漠。
    貪愛生執,執則生爭。
    殊不知世間所有,皆是虛妄。
    又何必爭,何必搶。
    更何必因此心傷。
    他拿起一旁的燈油,起身,往長明燈中添了些。
    上好的蘇合香擴散、繚繞。
    使人聞之靜心。
    朔風盯著那長明燈上的火苗,心中感歎。
    從他看到這長明燈開始,這燈上的火苗就都沒怎麽變過。
    不搖不晃。
    始終是這一寸高的樣子。
    裏頭的燈油,也從不滿溢、過少。
    可見太子日日添油,從無間斷。
    他看著燕濯緒的滿頭烏發,心裏卻哇涼哇涼的。
    雖說皇上下了死命令。
    誰為太子剃度,他便剃了誰。
    太子為了不造殺業,便留著這一頭烏發。
    但他怎麽覺得,太子對這俗世凡塵的關注,還不如一盞燈油來得多。
    如今遣他探聽太子妃一事,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躲避、應對。
    其他的,一概不聞不問。
    等皇上歇了送女人進來的心思,他這暗衛,差不多也就做到頭了。
    朔風在心中歎了口氣。
    他還這麽年輕,就要下崗了……
    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吧。
    “太子,可要屬下去大殿逐客?”他拱手道。
    燕濯緒放下燈油,重新做回蒲團上,撚動佛珠:“不必。”
    “她若無所求,自會離去。”
    “若有別的心思……”佛珠頓止,燕濯緒淡漠的眼神忽地變得銳利。
    像淬了冰的利刃,周身氣息驟冷。
    “到時,自會嚐到苦果。”
    話落,門外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和小沙彌的驚叫。
    “空塵大師!空塵大師!”
    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和慌亂的叩門聲。
    “不得了了,要出人命了!”
    燕濯緒淡掃一眼,朔風立刻從窗戶躍出。
    “大師!您快出來看看吧!”
    燕濯緒拉開門。
    眼神冷淡下移,“何事驚慌。”
    小沙彌神情慌亂,道:“空塵大師,這位女施主突犯咳疾,我瞧著嚴重得很,便帶來給您看看。”
    他側過身,露出身後的沈知意。
    燕濯緒抬目。
    看到了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她被侍女攙扶著,唇色盡褪,眉心緊蹙,額發被汗沾濕,貼在皮膚上,像是被人摧折的一朵嬌花。
    悶雷乍響。
    鬥大的雨珠猝不及防地落下。
    一聲一聲,砸在寺院中的地上,激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帶著暑氣熱浪。
    伴隨著這雨聲的,還有她劇烈的咳喘。
    急又密。
    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沉璧急得快哭了,攙著沈知意跪下,“求空塵大師救我家小姐一命!”
    “小姐身子弱,若是此時下山,一定來不及醫治,說不定,還會因此送命!”
    “求大師垂憐!救救我家小姐吧!”
    小沙彌看沈知意肩膀劇烈聳動的樣子,心裏也陣陣發緊,忍不住開口道:“此刻暴雨如注,若是下山,馬車定會打滑。”
    他轉頭瞄到燕濯緒的臉,剩下的話立刻堵在嗓子眼。
    他怎麽忘了。
    這佛寺中,人人皆有善心。
    唯有這空塵大師。
    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若是這位女施主因此送命,他怕是也隻會道一聲:“天意如此。”
    他向來,不涉別人因果。
    也早已將生死看淡。
    沈知意急促喘息,眼前陣陣發黑,抬眸,看向立於殿門內的高大男人。
    他幾乎將所有的光都擋住。
    神佛一般,悲喜不辨。
    她身子一軟,在即將倒下的瞬間,聽到他輕啟薄唇,淡聲道:“抬去禪房吧。”
    小沙彌一愣。
    猛地抬頭。
    大師他……願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