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除非儒生死存亡,否則絕不可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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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小聖賢莊的書齋內燭火搖曳。
伏念將聖王劍橫置案上,指尖輕撫劍身上那道細微的裂痕,眉頭緊鎖如溝壑。
“六公子今日所為…”
顏路輕撫含光劍的劍穗,溫潤的聲音罕見地帶著猶疑:
“究竟是要交好百家,還是…”
“震懾。”
張良突然打斷,淩虛劍佩在掌心轉得飛快:
“他根本不屑於交好。那局棋,分明是在告訴我們,順者昌,逆者亡。”
窗外一陣風過,燭火劇烈搖晃。
伏念的劍穗突然無風自動:
“可科舉製確實給了百家出路,若真能憑才學入仕……”
“師兄當真以為,他會在乎幾個儒生的才學?”
張良冷笑,玉墜轉勢驟急:
“他要的是百家臣服!”
“就像那棋盤上的白子,再精妙的布局,最終都要按他的規矩來走!”
“吱呀——”
門扉無風自開。
荀子拄著新換的青竹杖緩步而入,杖頭銅鈴竟不再作響。
這位平日仙風道骨的老者,此刻麵色灰敗,眼中血絲未褪。
“師叔!”
三人慌忙起身行禮。
伏念的聖王劍突然發出哀鳴,仿佛感應到什麽可怕的事物。
荀子竹杖輕點,書齋門窗同時緊閉。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三人:“說說看,你們覺得六公子是何等人物?”
伏念深吸一口氣:
“深不可測。弟子從未見過有人能這樣破開聖王劍意…”
“天真。”
荀子冷聲打斷:“你以為他破的隻是劍意?”
竹杖突然重重點地,震得案上茶盞跳起:
“他破的是儒家立世的根本!”
顏路含光劍微微出鞘,劍身如水般透明:
“師叔是說…他今日棋路中蘊含的……”
“法家精髓。”
荀子冷笑:
“‘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你們還沒看出來嗎?”
“他根本不在乎百家學說優劣,他要的是——”
竹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壹”字。
張良瞳孔驟縮,淩虛劍佩“啪”地停在掌心:
“書同文,車同軌……”
“不止。”
荀子突然劇烈咳嗽,袖口染上點點猩紅。
他顫抖著從懷中取出半枚黑子,正是贏子夜今日所用。
棋子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卻仍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知道老夫為何留不住這枚棋子嗎?”
荀子將黑子按在案上,木案頓時裂開蛛網紋路:
“因為它在自行崩解…就像六公子當時在棋盤上,故意讓我看到的那些破綻一樣!”
三人駭然!
伏念的聖王劍突然自行歸鞘,發出“鏘”的哀鳴。
顏路的含光劍泛起漣漪般的波光。
張良的玉墜則直接碎成齏粉。
“記住。”
荀子轉身離去時,背影佝僂得像個真正的老人:
“除非儒家存亡之際,否則絕不可與之為敵。”
竹杖點地的聲音漸行漸遠:“否則…”
最後半句話隨著夜風飄散,卻讓書齋內的燭火齊齊熄滅。
黑暗中,三人聽見師叔的青竹杖終於不堪重負,“哢嚓”斷成兩截。
張良摸黑拾起案上那枚殘破的黑子,指尖剛觸及就觸電般縮回。
棋子內部竟有劍氣流轉!
這不是警告,而是……
宣詔。
……
臨海別院的正廳內,燭火將贏子夜的影子拉得很長。
案幾上堆滿各式珍寶:
法家代表的《五蠹》玉簡、兵家代表獻上的隕鐵戰戈、公孫玲瓏精心準備的“白馬非馬”金繡圖卷、雜家許慎編纂的《萬物典》……
每一件都堪稱稀世奇珍。
“六公子,我等告退。”
法家代表深深一揖,額頭沁出細汗。
他身後眾人紛紛行禮,退出時腳步輕得如同踩在薄冰上。
兵家代表甚至不敢抬頭直視,那柄曾隨他征戰沙場的戰戈,此刻在贏子夜麵前黯然失色。
待最後一人退出廳門,贏子夜隨手拿起《五蠹》玉簡,指尖一搓,玉粉簌簌落下:
“這些東西,你們分了吧。”
少司命紫眸微閃,裙擺的銀杏葉無風自動:
“這些都是……”
“無用之物。”
贏子夜打斷她,玄色衣袖掃過案幾。
那些珍寶頓時蒙上一層灰靄,仿佛瞬間失去了光彩。
“你們以為,這些人中有幾個是真心投效?”
曉夢倚在廊柱旁,秋驪劍鞘上的霜紋流轉:
“法家倒是真心。那卷《五蠹》是韓非臨終前所刻,連李斯都未曾得見全本。”
“因為法家本就與帝國同源。”
贏子夜輕笑:
“可兵家呢?對方獻戈時手指發抖,分明是舍不得祖傳兵器。”
他指尖輕點隕鐵戰戈,戈身立刻爬滿蛛網般的裂紋。
“這般委曲求全的忠誠,要來何用?”
星魂從陰影中走出,幽藍瞳孔盯著那幅“白馬非馬”金繡:
“名家倒是聰明,送這等華而不實的玩意。”
“最可笑是雜家。”
贏子夜隨手翻開《萬物典》,書頁竟自行燃燒起來。
“許慎這老狐狸,關鍵章節都是缺失的。”
火焰映照下,他眸中寒意更甚:
“他們怕的不是大秦,是那局棋。”
少司命沉默地拾起一塊玉簡碎片。
碎片邊緣鋒利如刃,割破了她纖白的手指,一滴血珠落在銀杏葉上,瞬間被葉片吸收。
她忽然明白了什麽,紫眸中泛起漣漪。
這些禮物看似珍貴,實則都暗藏保留。
法家未獻《孤憤》,兵家未呈虎符,名家不提“刑名之術”……
所有人都在試探,都在觀望。
“公子是要……”
她輕聲問道。
“讓他們繼續怕。”
贏子夜轉身望向窗外海麵,月光將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
“怕到連保留的心思都不敢有。”
一陣海風卷入廳內。
案幾上的灰燼打著旋升起。
在空中組成七國舊地的輪廓,又被贏子夜隨手拂散。
星魂盯著那些飄散的餘燼,突然舔了舔嘴唇。
他第一次對這個男人產生了超越戰意的情緒。
曉夢的秋驪劍突然輕顫。
她按住劍柄,望向贏子夜背影的眼神複雜難明。
這個看似慵懶的帝國公子,對人心的掌控竟比陰陽家的攝魂術還要可怕。
少司命將染血的銀杏葉收入袖中,葉片上的血痕恰好形成一個“秦”字篆文。
她忽然想起臨行前東皇太一的警告,現在終於明白其中深意。
贏子夜要的從來不是百家的珍寶,而是他們靈魂深處那份戰栗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