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寡人之心,欲錘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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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宮之巔,風聲獵獵。
嬴政獨自屹立於高高的露台之上,玄色帝袍在風中拂動,其上繡著的玄鳥紋飾仿佛要活過來,騰空而去!
他並未佩戴冕旒。
墨玉般的長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更顯得麵容輪廓冷硬如刀削斧鑿。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極長,投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麵上。
仿佛與整個鹹陽宮融為一體,散發出一種亙古、孤高、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負手而立,深邃的目光越過重重宮闕,俯瞰著腳下的鹹陽城。
視線所及。
鹹陽八街九陌,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尤其是幾條通往正在興建的考院的主要幹道上,更是能看到眾多身著各色儒袍或素衣的士子身影。
他們或躊躇滿誌,或風塵仆仆,或好奇張望。
從帝國的四麵八方匯聚於此,如同百川歸海!!
望著這絡繹不絕的景象,嬴政那常年冰封般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鬆動。
那並非笑容,而是一種更深沉,更磅礴的情緒。
一種親手締造了前所未有之偉業,並將繼續塑造其未來的,絕對的帝王豪情!!
天下歸一!
書同文,車同軌!
而今,這天下英才,亦將如同這涇渭之水,盡歸大秦所用!!!
他仿佛能看到,通過這些士子,帝國的意誌將更加深入地貫徹到每一寸疆土!
大秦的基業,也將因這些新鮮血液的注入而變得更加堅不可摧,萬世永昌!!
就在這豪情充塞胸臆之際。
他身後的陰影處,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道全身籠罩在特製黑衣中,臉上帶著毫無表情的金屬麵具的身影,如同從地底滲出般悄然出現,單膝跪地,姿態謙卑至極,卻無聲無息。
正是黑冰台銳士!
即便是在這帝國心髒的最深處。
黑冰台的到來也無需通傳。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始皇意誌最隱秘的延伸。
嬴政並未回頭,依舊遠眺著鹹陽盛景,隻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講。”
那黑冰台銳士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
低沉、平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
“啟稟陛下。”
“卑職等奉命監察鹹陽動向,尤其是與科舉相關之事。”
“現有兩事奏報。”
“其一,近日湧入鹹陽之士子,經初步核查,其中確有不少為朝中各級官吏之親朋、門生,乃至子嗣。”
“其名錄與關係,已整理成冊。”
銳士雙手呈上一卷薄薄的絹冊。
嬴政終於微微側首,目光在那絹冊上一掃而過,並未去接。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
“科舉報考,未曾禁絕官宦親族。”
“朕,要的是真才實學。”
“若他們確有實學,能憑本事考入萬世書院,為帝國效力,朕,不吝賞賜!”
“若隻是濫竽充數,企圖攀附裙帶……”
“秦律之下,自有公道。”
“明白。”
銳士將絹冊收回,繼續稟報,聲音依舊毫無波瀾。
“其二。”
“遵照陛下密旨,重點監控鹹陽城內所有可能用於縱火,製造混亂之物的流向。”
“近日發現,城內七家商鋪所囤積之火油、烈酒、硫磺等物,出貨量異常,較平日暴增數倍!”
“且采購者身份隱秘,多以假名或通過多次轉手交易。”
銳士略微停頓了一下,說出了最關鍵的信息。
“其最終流向,雖經刻意掩飾,但多方線索交叉印證,皆隱隱指向…城外幾處廢棄的倉廩。”
“以及一些…原本無人居住的民宅。”
“時間點,與科舉考期高度吻合!!”
露台上的風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
嬴政緩緩轉過身。
夕陽的光線從他身後照射過來。
將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陰影,完全籠罩了那名跪地的黑冰台銳士。
他的麵容逆著光,看不真切。
唯有一雙眼睛,在陰影中亮得駭人!
如同深淵中燃起的冷火,蘊含著雷霆般的震怒與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
“火油……”
嬴政的聲音低沉地響起,不再平淡。
而是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壓力,每一個字都仿佛蘊含著金鐵交鳴之音。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想借這把火,燒一燒朕的科舉大典,燒一燒這大秦的江山!”
那銳士即便久經訓練,心智如鐵,在這純粹的帝威與殺意壓迫下,也不由自主地將頭顱垂得更低!
然而,預料中的雷霆之怒並未立刻爆發。
嬴政隻是靜靜地站著。
那恐怖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般彌漫在露台之上。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恢複了那種極致的冷靜,卻比之前的憤怒更加令人膽寒。
“很好。”
“既然他們想玩火…那便讓他們玩。”
“傳令下去!”
“一,盯死這些商鋪,所有經手之人,所有可疑交易,給朕一一記錄在案,但絕不可打草驚蛇。”
“二,給朕查出這些商鋪背後的東主,查清他們的每一根枝蔓,每一個靠山。”
“三,那些接收貨物的廢棄倉廩和民宅,給朕布下天羅地網!”
“朕要知道,最終去取這些‘柴火’的,到底是哪些魑魅魍魎!”
“諾!”
黑冰台銳士重重領命,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絕對的肅殺之氣!
“去吧。”
嬴政揮了揮手。
黑冰台銳士的身影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陰影,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露台上,又隻剩下嬴政一人。
他再次轉身,麵向那浩瀚的鹹陽城與如血殘陽。
方才那瞬間迸發,足以令山河變色的殺意與冰冷已然收斂無蹤。
他又恢複了那副千古一帝的深沉與莫測。
晚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他目光深遠,仿佛已經穿透了時間。
看到了科舉之日可能發生的混亂與鮮血。
也看到了在那之後,被他徹底揪出來,碾碎成齏粉的所有陰謀與叛逆!!
天下歸秦?
不。
這天下,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他要做的,是清洗,是錘煉!
是讓這帝國在他的意誌下,變成真正無瑕,永恒的黑鐵!!!
夕陽徹底沉入遠山。
鹹陽華燈初上,將那巍峨的宮闕和熙攘的人流籠罩在一片輝煌的光明之中。
而站在最高處的始皇。
他的身影一半沐浴在燈火裏,一半隱沒在漸起的夜色中。
如同掌控光暗的神祇,沉默地注視著一切……
……
鹹陽城外。
一處遠離官道,隱匿於山林深處的別院。
此地看似尋常富貴人家的避暑之所,實則戒備之森嚴,遠超鹹陽宮內苑。
高牆之內,聽不到絲毫人語喧囂。
唯有夜風拂過竹林的沙沙聲,以及更遠處隱約傳來,被嚴格限製在極小範圍內的巡夜腳步聲。
別院最深處。
一間門窗皆被特殊材質封死,僅留幾個巧妙氣窗的密室內,燈火通明。
三位被秘密遴選而來的出題官——
一位神色古板的老博士,一位麵容憔悴的前刑法官,一位目光銳利的退隱謀士。
正埋首於浩如煙海的竹簡與帛書之中!
他們時而凝神思索,時而提筆疾書,時而低聲爭論某條律法釋義或策論題目的深淺尺度。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汗味以及一種極度壓抑的緊張感。
他們與外界的聯係已被徹底切斷。
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風暴眼中最關鍵的棋子!
就在距離密室不足三十步的一處假山陰影下。
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如同壁虎般貼著牆根,動作輕靈得不可思議。
避開了所有明暗哨卡的計算好的視線死角。
正悄無聲息地向著那間亮燈的密室潛行。
他的呼吸被壓到最低,眼中閃爍著職業性的冷靜與貪婪,顯然是個中高手,受命前來窺探那足以震動天下的試題。
很快,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密室屋簷,試圖尋找一個窺探的縫隙。
就在這一刹那!
他身後的陰影裏,毫無征兆地探出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快如閃電,精準無誤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另一隻手臂,如同鐵鉗般瞬間鎖住他的脖頸,猛地向後一扳。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風聲掩蓋的脆響。
那潛入者眼中的精光瞬間凝固。
轉為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死寂!
所有的掙紮在不到半次呼吸的時間內便徹底停止,身體軟了下去!!
另一道黑影如同幽靈般從旁閃現。
默契地接住癱軟的屍體。
沒有讓一絲一毫的多餘聲響發出。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迅速將屍體拖入假山最深的裂隙之中,進行簡單的掩藏和處理。
整個過程,從發生到結束,不過彈指之間!
沒有呼喊。
沒有金鐵交鳴。
甚至沒有驚起一隻宿鳥!
為首的暗河頭目,那雙露在麵罩外的眼睛冰冷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確認沒有任何異狀,連一絲血跡都未曾滴落。
他做了一個極細微的手勢。
另一名暗河成員如同狸貓般躥上屋簷,仔細檢查了剛才那潛入者意圖窺探的地方。
用特製的工具,將幾片可能被輕微觸碰過的瓦片恢複原狀,抹去了一切痕跡。
做完這一切,兩名暗河成員再次如同水銀瀉地般,悄無聲息地融入周圍的黑暗裏,仿佛從未存在過。
而密室內,三位出題官對窗外咫尺之處發生的這場短暫而致命的暗戰毫無察覺。
那位老博士正因一個策論題目的措辭,而與那位退隱謀士爭論得麵紅耳赤。
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透過氣窗傳出。
很快,又被他自己壓抑下去,隻剩下竹簡翻動的窸窣聲和筆尖劃過的沙沙聲。
夜,依舊沉寂。
風,依舊吹拂竹林。
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