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荀夫子,你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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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
六公子府書房,燈火通明。
李斯剛將閱卷場所發生的舞弊未遂及縱火未遂之事詳細稟報完畢,臉上帶著幾分挫敗與請罪之色。
“臣等無能,那些被抓獲之人,無論如何審訊,皆一口咬定乃其個人所為,隨後便…便紛紛尋機自盡於獄中。”
“未能挖出幕後主使,請殿下治罪!”
贏子夜聽完,臉上並無太多意外之色,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目光深邃:“死了?”
“是……皆已斷氣。”
“罷了。”
贏子夜擺了擺手,語氣平淡:“起來吧,此事怪不得你們。”
“他們自己認罪赴死,死的隻是自己一人。”
“若他們敢供出背後之人,死的…恐怕就遠不止他們自己了。”
李斯聞言,心中一凜,頓時明白了其中關竅,背後不禁生出寒意。
殿下對此等陰私手段,竟看得如此透徹!
“繼續盯緊吧。”
贏子夜吩咐道:“放榜之前,一刻也不能鬆懈,下去吧。”
“臣遵命!”
李斯躬身退下。
就在李斯離開後不久,一名府中下人悄步而入,恭敬稟報。
“殿下,府外有一位自稱荀況的老者求見。”
贏子夜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終於來了,請他進來。”
片刻後,荀夫子在仆役的引導下,緩步走入書房。
他依舊是一身粗布麻衣,手持竹杖,身形佝僂,麵容清臒。
唯有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眸深處,閃爍著睿智與曆經世事的滄桑。
他走到書房中央,對著端坐於案後的贏子夜,便要躬身行禮。
“草民荀況,拜見……”
“夫子不必多禮。”
贏子夜抬手虛扶,打斷了他的禮節,臉上露出一絲看似溫和的笑容。
“上次小聖賢莊一別,恍惚間已有一年之久。”
“夫子今日來得正好,務必陪本公子手談一局,如何?”
荀夫子動作一頓,抬眼看了看贏子夜,見他似乎真的隻是邀棋,便微微頷首:“殿下有命,老朽敢不從命。”
棋盤很快擺上。
二人對坐,落子無聲。
起初,棋局尚算平穩,荀夫子落子沉穩,頗有章法。
然而,隨著棋局深入,贏子夜的攻勢愈發淩厲,棋風大開大合,卻又暗藏無數殺機,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緩緩收緊。
荀夫子的應對漸漸顯得力不從心。
幾次落子都出現了明顯的遲疑和緩手,被贏子夜抓住機會,連續屠戮大龍,局勢迅速呈現一邊倒的潰敗。
不過半個時辰,荀夫子便投子認負。
贏子夜拈起一枚棋子,看著棋盤上的殘局,語氣平淡無波:“許久未見,夫子的棋藝…倒是生疏了不少。”
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如刀,直刺荀夫子內心。
“是你的心,亂了嗎。”
荀夫子聞言,沉默片刻,緩緩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對著贏子夜深深一揖,聲音沉痛而誠懇。
“殿下明察秋毫。”
“老朽此來,正是為我那逆徒張良之事,前來向殿下請罪!”
“老朽教導無方,識人不明,致使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險些毀帝國科舉之盛舉,玷汙儒家數百年清譽!”
“老朽…愧對陛下,愧對殿下,亦愧對天下儒生!”
“請殿下……降罪!”
他將姿態放得極低,言語中充滿了自責與請罪的誠意。
贏子夜靜靜地看著他,並未立刻讓他起身,片刻後才緩緩道:“張良之罪,在其自身利令智昏,心懷叵測。”
“此事,本公子心中有數,並非整個儒家皆與其同流合汙。”
“夫子不必過於自責。”
荀夫子心中稍稍一鬆,正要開口感謝。
卻聽贏子夜話鋒陡然一轉:“然——”
荀夫子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小聖賢莊遠在桑海,山高路遠,縱爾等真心忠於帝國,然出了張良此事,難免落人口實,引人猜疑。”
“長此以往,於儒家清譽,於帝國安定,皆非益事。”
贏子夜的聲音變得意味深長:“恰逢帝國於鹹陽設立‘萬世書院’,旨在匯聚百家之學,培育帝國棟梁。”
“本公子覺得,荀夫子與其讓桑海小聖賢莊獨處一隅,引人非議,倒不如……”
“考慮率眾遷入鹹陽,並入這萬世書院之中?”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荀夫子!
“凡小聖賢莊弟子,達到書院標準者,皆可入院修習。”
“伏念、顏路兩位莊主,亦可在書院之中擔任教習、博士一職,一展所長。”
“如此,既可彰顯儒家與帝國同心同德,亦可徹底洗刷張良此事帶來的汙名,更可使儒家學問,於帝國中心發揚光大。”
“夫子以為…如何?”
荀夫子身體微微一震,猛地抬起頭,看向贏子夜!
他瞬間明白了!
這才是贏子夜真正的目的!
什麽請罪,什麽諒解,都是表象!
這位六公子,是要從根本上,將儒家這麵獨立的旗幟,徹底收編,融入帝國掌控的體係之內!
遷入鹹陽,並入書院,看似給了出路和榮耀,實則是溫水煮青蛙,從此儒家將再無獨立可言!
拒絕?
他敢嗎?
張良之事就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拒絕的後果,很可能就是整個儒家被冠以“包藏禍心”的罪名,遭到徹底清算!
荀夫子心中翻湧著無盡的苦澀與悲涼,但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幾分。
緩緩垂下頭顱,聲音幹澀卻清晰。
“殿下思慮周詳,老朽…並無異議。”
“能為帝國效力,乃儒家之幸。”
贏子夜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些許:“夫子深明大義,本公子甚慰。”
他頓了頓,仿佛隨意般又道:“聽聞夫子年事已高,恐無力操勞書院諸多俗務。”
“這樣吧,書院之內,將設‘萬象書樓’,旨在收羅天下百家典籍,乃書院之根基。”
“此樓至關重要,非大賢大德者不可執掌。”
“若夫子不棄,便請夫子出任這書樓掌印,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