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若斷其根,先阻其地!

字數:7718   加入書籤

A+A-


    與此同時。
    黑石堡。
    穹頂大殿內,僅存的幾盞人脂燈搖曳著慘綠的光。
    烏孫陀羅枯爪般的手指深深摳進王座扶手,那由無數顱骨鑲嵌的扶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他空洞的眼窩望向殿外。
    原本應該映照五城烽火的瞭望孔,如今隻剩下無邊黑暗。
    “骨鳴城已經被攻克了嗎?”
    烏孫陀羅的聲音嘶啞低沉,像毒蛇在枯骨上滑行,“大薩滿的祭壇……也熄了火?”
    階下的兩名聖士依舊伏地,額頭緊貼冰冷的石磚。
    他們一言不發,連呼吸都壓到最低。
    殿中寂靜得隻能聽見人脂燈焰的微響。
    烏孫陀羅的指節一點點收緊,青筋如蛇纏繞!
    下一瞬,他猛然起身,王座下的骸骨堆嘩啦作響!
    “廢物!都是廢物!”
    他失去重心般踉蹌兩步,又抬手一掌將身旁的祭壇拍碎!!
    滾落的頭骨滾到階下,撞在聖士麵前,發出空洞的聲響!
    烏孫陀羅的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如風箱。
    他看著地上散亂的碎骨,喉嚨裏擠出一聲近乎哭腔的低吼:“你們連一座城都守不住!”
    “大薩滿口口聲聲的‘神火不滅’,如今連灰都涼了!”
    他猛地踢翻香爐,熏香四散。
    “荒唐!荒唐!全都該死!”
    怒吼過後,他仰頭望向穹頂,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神啊……你在看嗎?你不是要我以血統治西域嗎?為何如今隻剩寂靜?”
    沒有回應。
    隻有那盞搖曳的人脂燈,仿佛在無聲地譏笑。
    烏孫陀羅長久地盯著那點微光,枯爪緩緩撫上自己的麵頰。
    他在笑。
    可那笑容僵硬幹裂,像風幹的屍皮。
    恰逢此時。
    殿門突然被撞開!
    滿身血汙的城防官踉蹌跪倒。
    “王上!東城……東城民巷出現暴動,他們砸毀了征兵處……”
    烏孫陀羅緩步走下王座,透過箭窗望向下方。
    那些曾被他視為螻蟻的百姓,此刻正像潮水般衝擊著他的親衛隊!
    有個抱著嬰兒的婦人被推倒在街角,嬰兒的啼哭竟讓他幹涸的魂火微微悸動。
    “傳令。”
    他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今夜全城宵禁,所有百姓必須待在家中。”
    “就說……秦軍細作混入城內,我們要逐戶搜查!”
    當城防官領命退下後,烏孫陀羅轉向陰影中。
    “讓血池祭司們準備吧。”
    他枯爪撫摸著牆壁上刻畫的獻祭陣法,那些蜿蜒的紋路突然泛起微光!
    “既然他們不願為我而戰……那就為我而死!”
    暗處傳來遲疑的回應。
    “王上,若是強行獻祭全城,不但會激起民變,恐怕守軍也會……”
    “守軍?”
    烏孫陀羅發出夜梟般的笑聲。
    “明日此時,他們都會成為血池的養料。”
    他取出一枚漆黑骨笛,“你去調一壇毒酒,就說是我犒賞守城將士的,等他們沉睡後……”
    “全部拖到血池,聽候本王命令。”
    骨笛指向地底深處,那裏隱約傳來血池沸騰的汩汩聲。
    殿門合攏,他聽見自己魂火中傳來細微的碎裂聲。
    那些被吞噬的萬千生靈,似乎正在意識的深淵裏發出最後的嘲笑……
    ……
    此刻。
    王賁帶著兩萬步卒抵達血泉城外。
    正趕上黎明前最黑暗之時。
    老兵趙老三眯著眼打量那座灰蒙蒙的城池,啐了口唾沫,“他娘的,這鬼地方連棵樹都沒有!”
    “要樹做什麽?”
    王賁單臂按在劍柄上,聲音像磨刀石擦過鐵甲!
    “我們是來斷水的,不是來種樹的。”
    他策馬沿著幹涸的河床巡視,突然舉起右臂,“停!就在這裏挖!”
    身邊的校尉不解,“將軍,離城牆還有三裏…”
    “正是要讓他們看清楚。”
    王賁冷笑,“烏孫陀羅不是喜歡喝血嗎?”
    “老子讓他連水珠子都舔不著!!”
    士兵們掄起鎬頭,開始掘土。
    城頭見狀,果然騷動起來。
    幾個守軍探出身子叫罵,“秦狗!敢斷我們水源!”
    趙老三一邊刨土一邊扯著嗓子回罵,“龜孫子!爺爺們給你們修墳呢!”
    突然一支冷箭射來,釘在趙老三腳邊!
    老卒非但不躲,反而拔出箭矢折斷,“沒吃飯嗎孫子?讓你家爺爺教教你們怎麽射箭!”
    而王賁則始終盯著城頭的變化。
    當看見守軍開始用木桶從井裏打水時,他突然下令,“弩手上前!看見提桶的就射!”
    “將軍,這……”校尉有些猶豫,“會不會太……”
    “你想說什麽?”
    王賁獨目寒光一閃,“他們每多留一滴水,黑石堡就能多撐一天。”
    “你想讓我們多死幾個弟兄?”
    這話像鞭子抽在每個人心上!
    弩手們當即又默默上前。
    當又一個守軍提著水桶出現在垛口,三支弩箭同時離弦!
    水桶哐當落地,清水在沙地上洇開深色痕跡!
    “彩!”
    趙老三拍腿大笑,“看渴不死這群龜孫!”
    到了正午。
    烈日把戈壁烤得滾燙。
    士兵們輪番挖掘壕溝,汗水剛滴落就被蒸幹。
    校尉舔著開裂的嘴唇提議,“將軍,是不是讓弟兄們喝點水……”
    “不準喝!”
    王賁解下自己的水袋扔過去,“把我的分下去,每人隻能抿一口。”
    他看著士兵們傳遞水袋時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提高嗓音,“都給我記住這滋味!”
    “現在你們嚐到的每一滴水,將來都要讓烏孫陀羅用血來還!”
    直到城頭隱隱約約開始傳來哭喊聲!
    隻見幾個百姓模樣的身影出現在城牆,舉著陶罐似乎在哀求。
    趙老三握鎬頭的手頓了頓,“將軍,好像是老百姓!”
    王賁麵無表情,“昨夜殿下的軍令說得清清楚楚——”
    “凡留在城內的,皆視為敵軍!”
    “可……”
    “沒有可是!”
    王賁突然暴喝,獨臂指向血泉城,“你以為他們可憐?”
    “等烏孫陀羅喝光了井水,下一個喝的就是他們的血!”
    這話讓所有士兵都打了個寒顫!
    弩手再次拉弦,手穩得像磐石!
    黃昏時分。
    三道一丈深的壕溝如同絞索般纏住了血泉城。
    王賁巡視完工事,突然解下佩劍插在壕溝邊緣,“給我守好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準一滴水流向黑石堡!”
    夜色降臨時,城頭的罵聲漸漸變成了嗚咽!
    趙老三靠在壕溝裏,突然嘿嘿一笑,“聽這動靜,明天該有人開城投降了。”
    王賁望著黑暗中如同巨獸匍匐的城池,緩緩握緊拳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等殿下攻破黑石堡,這些城池自然會像熟透的果子一樣掉下來。”
    ……
    另一邊。
    蒙犽的雷殛軍像鐵釘般紮進骨鳴城外的戈壁。
    整個荒原都為之震顫。
    “都給老子聽好了!”
    蒙犽勒住躁動的戰馬,雷紋鎧甲在夕陽下泛著血光。
    “從今天起,連隻耗子都不準從這些驛道上過!”
    副將陳梟望著遠處,忍不住皺眉,“將軍,咱們就五千騎兵,真要看死這些驛道?”
    蒙犽猛地抽出馬鞭指向天際,“看見那些烽火台沒有?”
    “昨夜幽魂堡往這裏打了三次信號!”
    他的鞭梢在空中炸響!
    “殿下說得對,咱們不是在攻城,是在掐脖子!”
    此時,一隊騎兵揚塵歸來,隊正翻身下馬。
    “報!截獲三批信使,都是往黑石堡求援的!”
    “彩!”
    蒙犽咧嘴露出白牙,“把信使的耳朵割下來,用箭射回幽魂堡裏!”
    “告訴烏孫陀羅的走狗,再來信使,下次射回去的就是腦袋!”
    他猛地調轉馬頭麵向全軍,“雷殛軍的兒郎們!”
    “你們是想在這裏看風景,還是想給死去的弟兄報仇?”
    “報仇!!!”
    五千把馬刀同時出鞘,寒光刺破暮色!
    ……
    與此同時,幽魂堡外的山脊上,弩兵校尉韓延正舉著公輸家的千裏鏡觀察。
    突然他瞳孔一縮,“三點方向,信鴿!”
    三支弩箭應聲離弦,白羽信鴿在空中炸成血霧!
    “幹得漂亮!”
    韓延用力捶在岩石上,“都給我瞪大眼珠子!”
    “殿下有令,飛過的蚊子都要辨清公母!”
    新兵王柱小聲嘀咕,“校尉,咱們是不是太狠了,萬一有百姓傳信……”
    “放屁!”
    老弩手張屠反手就給新兵一個腦瓜崩,“你當這是過家家?大戰在即,百姓還傳個屁的信啊!”
    韓延看過來,冷著臉舉起一支箭矢,箭杆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正字。
    “看見沒有?每截殺一次通信,老子就刻一道。”
    “等刻滿百道,請你喝酒!”
    夜幕降臨。
    幽魂堡城頭突然升起一道詭異的綠煙。
    “是屍煙!”
    張屠驚呼,“他們在用邪術傳訊!”
    韓延翻身上馬,鎧甲迸發清脆響動,“隨老子衝!把他們臭煙攪散!”
    千騎如雷霆般掠過荒原!
    馬鞍上,公輸家特製的風鼓裝置掀起狂沙,將綠色煙柱撕得粉碎!
    城頭守軍驚恐地看著那些來勢洶洶的騎兵,有人失手將火把掉下城牆。
    “廢物!”
    韓延在城下勒馬大笑,“連火把都拿不穩,還學人打仗?”
    回到大營時,士兵們圍著篝火擦拭弩機。
    韓延把刻刀塞進新兵王柱的手裏,“小子,今晚你來刻!”
    “記住,每道刻痕都是救下的弟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