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爾之所學,不過小乘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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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台下的人群在經過短暫的愣神後,爆發出了一陣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熱烈的驚呼與騷動!
    “是六殿下。”
    “六公子親自來了。”
    “殿下終於出麵了。”
    贏子夜的現身,如同在暗流洶湧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
    他身著一襲簡約的玄色常服,並未刻意散發氣勢。
    但那份經年累月居於上位,執掌生殺,更兼自身修為深不可測所形成的獨特威儀。
    卻讓他一出現,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他的到來,仿佛給原本因接連受挫而有些士氣低落的百家一方,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贏子夜並未理會台下的喧囂。
    他對曉夢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隨即,目光轉向那蓮花石台中央,此刻終於緩緩睜開雙眼的枯槁老僧。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並非想象中的精光四射,也非星魂那般的犀利邪魅,更非曉夢的冰冷空靈。
    那雙眼睛如同經曆了無盡歲月洗禮的古潭。
    深邃、平和,充滿了智慧與慈悲。
    仿佛能映照出世間一切煩惱與虛妄,卻又不起絲毫波瀾!
    老僧的目光與贏子夜平靜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贏子夜微微一笑,對著老僧拱手一禮,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大秦六公子贏子夜,見過大師。”
    “見大師與曉夢論道精深,心向往之,不知可否……也與大師論上一論?”
    他主動提出論道,原因無他。
    從一開始通過暗河的稟報和現場的觀察。
    贏子夜便敏銳地察覺到,這老僧看似一直被動防守,實則手段高明。
    總是在引導,甚至逼迫對手不斷展露、底牌,施展全力。
    無論是書院學子的經典學問,還是星魂的聚氣成刃,亦或是曉夢那引動天地的道域。
    都在其看似平和的應對下,被逼出了極限!
    贏子夜不願曉夢過早地將自身對道的終極領悟,完全暴露在這等深不可測的對手麵前。
    而那枯槁老僧在聽到“贏子夜”三個字時。
    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
    他雙手合十,置於胸前,對著贏子夜微微欠身。
    聲音依舊平和,卻帶上了一絲應有的鄭重。
    “原來是六公子殿下。”
    “老衲摩訶止觀,有禮了。”
    “殿下願屈尊論道,乃我等之幸,自然可以。”
    他的態度謙遜有禮,與之前對待星魂和曉夢時的沉默或無形壓迫截然不同,顯然深知贏子夜的身份與分量。
    贏子夜頷首,不再客套,直接切入主題。
    他並未像曉夢那般引動天地異象,也未像星魂那般凝聚駭人攻勢,而是平靜地站在那裏,開口論道。
    然而,他出口之言,並非儒家經典,法家律條,亦非兵家詭道。
    而是王霸之術!
    用以解析佛家理論。
    “佛家有言及‘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贏子夜聲音清朗,目光如炬。
    “此語精妙,闡述須彌納於芥子,微觀蘊含宏觀之理。”
    “然,在本公子看來,治大國,亦如觀一花一葉。”
    “民為花葉,國為世界。”
    “君王之道,在於統禦萬民,調和陰陽,使民有所安,國有所治。”
    “若隻觀花葉之空幻,而忘世界之實存,豈非舍本逐末?”
    “佛家慈悲,欲度眾生出苦海,然若世間秩序崩壞,王道不存,眾生之苦,又何止輪回?”
    “此乃‘王在法上’,以實禦虛之理。”
    贏子夜的論述鋒芒畢露,直逼佛家空觀核心。
    他繼續道:
    “佛家又雲‘相由心生’,世間萬相,皆由心念所造。”
    “此理固然深刻。”
    “然,心念亦受外境所染,受教化所導。”
    “我大秦以法為教,以吏為師,便是要塑造萬民之心,使其心向耕戰,心向秩序,從而外顯為強國富民之‘相’。”
    “此乃‘法由王立’,以境塑心之道。”
    “佛家隻言心造相,卻忽略相亦可塑心,是否……有所偏頗?”
    摩訶止觀眼中漸漸浮現凝重!
    他從未見過有人以如此角度反駁佛理。
    他雙手合十,沉吟片刻,緩緩回應。
    “殿下所言,乃世間法之極致,老衲欽佩。”
    “然,佛法所言世界,非僅山河大地之器世界,更指眾生共業所感之有情世界。”
    “君王治世,固然重要,然終究是緣起法中之生滅相。”
    “我佛慈悲,旨在度脫眾生出離生死根本之苦。”
    “相由心生,亦複如是。”
    “心能造相,亦能轉相。”
    “最終目的,乃是照見心,相皆空,證得無上正等正覺……”
    摩訶止觀意在將話題重新引回佛法本源。
    然而。
    贏子夜忽然開口,淡淡一笑!
    “大師隻言小乘自度,追求個人涅槃寂靜。”
    “卻可知,佛法亦有大乘?”
    “所謂‘菩薩畏因,眾生畏果’,大乘行者發菩提心,行菩薩道,不以自身寂滅為終極。”
    “而以‘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為宏願。”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此等胸懷,此等擔當,豈是隻求自了之小乘可比?”
    “此乃‘不住涅槃,不離生死’之大乘菩薩道。”
    這一瞬。
    摩訶止觀如遭雷擊!
    眼中第一次出現巨大的震撼!!
    他所學皆是小乘。
    大乘佛法此時尚未完善、大成,更不可能東傳至此!
    贏子夜提及的,是遠超他理解範圍的更高佛理。
    台上的僧侶們亦紛紛動容!
    佛法竟還有如此境界?
    與此同時,贏子夜身周並無顯象。
    卻有一種煌煌如日,鎮壓山河的帝道之氣自然浮現!
    佛門淨土如虛空。
    帝王道氣如大地。
    虛空照大地,大地載虛空。
    兩者無形碰撞,又無形交融。
    摩訶止觀隻覺眼前之人氣息深不可測!
    贏子夜卻目光平靜。
    摩訶止觀深吸一口氣,再難保持那古井無波之色,他緩緩俯身,雙手合十,躬身一禮。
    “阿彌陀佛。”
    “殿下之見地,如醍醐灌頂,振聾發聵!”
    “老衲修行數十載,自詡於佛法一道已窺門徑,今日得聞殿下之言,方知天外有天,佛法瀚海,老衲所知不過一瓢耳。”
    “殿下雖非我佛門中人,然慧根之深,悟性之高,對佛法真諦之洞察,尤勝老衲多矣。”
    “老衲……心服口服。”
    這番讚譽,絕非客套。
    贏子夜不僅以王霸之道巧妙辨析佛理。
    更是指出了連他都未曾深究,甚至因為尚未完善而聞所未聞的“大乘菩薩道”之宏願。
    這對他固有的佛法認知體係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也打開了一扇通往更廣闊佛法天地的大門。
    贏子夜見狀,亦是微微一笑,收斂了周身那無形的帝道之氣,拱手還了一禮,語氣平和。
    “大師過譽了。”
    “佛法精妙,博大精深,本公子亦是偶有所得,方才妄言。”
    “大師禪定功夫精深,佛法修為圓融,堅守本心,不為外境所動,亦令本公子欽佩。”
    他先是肯定了對方的修為,隨即話鋒悄然一轉,目光變得深邃而帶著一絲屬於統治者的審視。
    “不過,論道歸論道,欣賞歸欣賞。”
    “大師此番遠道而來,攜佛法東傳之誌,欲於我這大秦之地‘傳渡’。”
    “我大秦自先孝公變法以來,便以法為骨,以百家為血肉,兼容並蓄,方有今日之強盛。”
    “境內諸子百家,無論儒、道、法、墨、陰陽……皆有其存身立命之地。”
    “然,我大秦,亦絕不會允許任何一家學說,淩駕於律法之上,影響力過度膨脹,以至於動搖國本,蠱惑民心,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安定與秩序。”
    “百家之學,需在秦法框架之內,為我大秦之強盛服務。”
    “此乃底線,不容逾越。”
    贏子夜的話語清晰而直接,既是表明態度,也是一種警告!
    他欣賞佛法的精妙,但更看重大秦的穩定與統治。
    摩訶止觀聞言,臉上並無意外或不滿之色,反而愈發恭敬。
    他再次合十行禮,聲音懇切。
    “殿下明鑒。”
    “我佛門弟子,遠行傳法,旨在弘揚正法,教化眾生,導人向善,出離苦海,絕非為爭權奪利,亦不敢有絲毫危害家國社稷之念。”
    “佛法慈悲,戒律森嚴,首重清淨無爭,於國於民,唯有裨益,絕無禍患。”
    “老衲可以向殿下保證,若蒙允準傳法,我等著重宣揚的,必是使人向善,安分守己,忠君愛國之教義,絕不敢有違大秦律法,動搖殿下江山分毫。”
    他的表態十分明確。
    將佛法的定位放在了“輔助教化”“導人向善”的層麵。
    並主動承諾,服從秦法!
    這無疑極大地降低了統治層麵的風險!
    贏子夜深邃的目光在摩訶止觀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判斷其話語的真偽。
    片刻後,他微微頷首。
    “大師既有此心,自是最好。”
    “具體傳法尺度,地域範圍,容後再議。”
    他將此事暫且擱置。
    隨即,提出了另一個他更為關心的問題。
    目光銳利地看向摩訶止觀。
    “既然傳渡之事暫且不提。”
    “那麽接下來。”
    “大師是否該跟本公子好好說一說,貴國孔雀王朝,如今究竟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