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借皇帝之手,鏟除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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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砂城。
    大秦使團臨時下榻的驛館“四方館”。
    此地原本是安息接待重要外賓之所,裝飾華美,卻總透著一股與秦地風格迥異的浮誇與疏離感。
    公孫墨玄獨坐於靜室之中,窗外是異國風情的庭院。
    但他眼中並無欣賞之意,隻有一片沉靜的思慮。
    指尖,那枚與秦營方向緊急聯絡用的傳訊符微微發熱,其中的信息已了然於心。
    殿下果然洞若觀火…
    主戰派不除,後患無窮。
    借安息皇帝之手……
    此計甚妙!
    公孫墨玄心中暗讚。
    他本就對阿爾達班五世那日的表現看得透徹,那是一個被恐懼徹底支配,毫無主見與脊梁的傀儡。
    利用這樣的人,有時比對付一個英明果決的君主,更容易達成某些目的,尤其是在“自毀長城”這方麵。
    他將屬官中最為機敏,且隻學了半個月安息語,就已能初步進行翻譯的兩人召入房中。
    一人,正是陳平!
    他一直都心思縝密,長於分析。
    另一人則是周昌,口才便給,善於交際。
    “殿下已有新的旨意。”
    公孫墨玄示意二人坐下,聲音平緩。
    “安息朝中主戰派,如那卡爾頓之流,乃是未來和平之大患。”
    “然則,我大秦天兵新勝,不宜直接介入其內政,落人口實。”
    “故,殿下之意,是要讓那阿爾達班五世,自己動手,清理門戶!”
    陳平與周昌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了然與一絲興奮!
    這正是謀士最擅長的地方!
    “請先生示下,我等該如何行事?”
    陳平恭敬問道。
    公孫墨玄沉吟片刻,緩緩道出心中盤算,條理清晰,如同在棋盤上落子。
    “其一,我們先留下來。”
    “我會以‘體恤安息戰後百廢待興,籌備稱臣國書,貢品清單,賠償細則需時日詳議’為由,向安息宮廷提出,使團需在金砂城多停留一段時日。”
    “同時,要求安息方麵派出熟悉情況的重臣,與我等對接商討細節。”
    “此事,周昌你負責與安禮官接洽,言辭要懇切,姿態要寬容,但務必確保我們留下。”
    “屬下明白,定讓他們覺得我們是通情達理,而非刻意滯留。”
    周昌點頭。
    “其二,親近,然後誘導。”
    “阿爾達班五世膽小懦弱,且貪圖享樂。”
    “陳平,你設法通過安息宮廷內侍或某些不得誌,急於攀附我大秦的貴族,向皇帝傳遞一些消息。”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比如,可以不經意地透露,大秦六殿下對安息皇帝的深明大義,順應天命的行為,頗為讚賞,認為他是維護兩國和平的關鍵。”
    “但同時,六殿下也聽聞,安息國內有些不識時務的頑固之徒,仍在鼓吹複仇,質疑皇帝的決策,這令六殿下十分不悅,甚至擔心這些人的行為,會破壞安息皇帝在我大秦心中的誠信形象,進而影響大秦對安息皇帝的支持與庇護。”
    陳平心領神會。
    “先生的意思是,將主戰派的反對行為,與安息皇帝個人的安危和利益直接掛鉤?”
    “讓他覺得,那些主戰派是在把他往火坑裏推,在破壞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平安!”
    “正是。”
    公孫墨玄頷首,欣賞陳平的機敏,一點就透。
    “要讓他明白,隻有徹底肅清這些噪音,他才能安安穩穩地做他的藩王,享受榮華富貴。”
    “否則,大秦的耐心是有限的,六殿下的不悅…後果可能很嚴重。”
    “記住,話不必說透,點到為止,讓恐懼自己去發酵。”
    “其三,分化並構陷。”
    “殿下已派了昭鞅副統領,率暗河精銳徹夜趕來。”
    “待他們到位後,我們需要一些更具體,更致命的東西,來推動那位皇帝下決心。”
    “周昌,你利用與安息官員接觸的機會,特別是那些對卡爾頓等人不滿或與之有隙的官員,多聽,多記。”
    “收集那些主戰派平日囂張跋扈,對皇帝不敬的言行,甚至…可以暗示他們,若能提供一些有力的證據,表明這些主戰派不僅反秦,更可能…有不臣之心,比如私下聯絡其他對皇位有覬覦的勢力,或者囤積兵甲,收買人心等等……”
    “當然,證據可以是半真半假,關鍵是要能戳中那位皇帝最敏感,最恐懼的神經——”
    “他的皇位!”
    周昌眼中露出明悟。
    “栽贓嫁禍,挑動其猜忌之心?”
    “不完全是嫁禍。”
    公孫墨玄搖頭。
    “卡爾頓等人主戰是真,對皇帝決策不滿也是真,甚至可能真有私下串聯,積蓄力量以備不測之舉。”
    “我們隻是將這些事實…稍加放大,並引導皇帝從一個最壞的角度去解讀。”
    “比如,他們反對稱臣,是不是想借機彰顯武力,獲取軍心民心,圖謀不軌?”
    “他們私下聚會,是不是在密議廢立?”
    “他們掌握兵權,是不是對皇宮構成了威脅?”
    他頓了頓,語氣轉冷。
    “待時機成熟,昭鞅的人可以協助一下,比如讓某位主戰派大臣的密使恰好被皇帝的人發現,或者讓一些比如關於某將軍意圖兵變的流言,以無法追查的方式,傳入皇帝的耳朵…”
    “總之,要營造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主戰派即將對皇帝不利的局勢!”
    陳平與周昌聽得暗暗心驚,又佩服不已。
    這完全是針對阿爾達班五世性格弱點量身定製的攻心毒計!
    一步步將其逼到死角,讓他覺得除了揮刀向自己曾經的臣子外,別無生路!
    “最後便是……遞刀。”
    “當皇帝的恐懼和猜忌積累到一定程度,當他開始頻繁詢問我們關於‘如何保障自身安全’或‘大秦對清除叛逆有何態度’時,便是時機將至。”
    “屆時,我們可以通過可靠渠道向皇帝暗示,大秦樂見一個穩定順從的安息,對於任何試圖破壞和平,威脅安息政權的勢力,大秦都不會坐視。”
    “甚至,可以無意中透露,大秦在金砂城或許可以為他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比如一些關於叛逆分子具體行蹤的情報,或者在必要的時候,幫助他控製一下局麵。”
    他看向兩位屬官。
    “你二人需密切配合,陳平主內,負責情報分析與策略微調。”
    “周昌主外,負責與安息各方勢力周旋,傳遞信息。”
    “一切行動,務必隱秘,切勿操之過急。”
    “我們要做的,是慢慢煨火,讓那口猜忌的鍋,自己沸騰起來。”
    “待到昭鞅副統領抵達,便是這鍋沸湯,該出鍋的時候了。”
    “謹遵先生之命!”
    陳平與周昌肅然應諾,眼中閃爍著參與一場無形博弈的興奮與謹慎。
    ……
    之後數日。
    金砂城在戰敗的陰影與大秦使團寬容滯留的雙重作用下,氣氛變得愈發粘稠而詭異。
    陳平與周昌如同最精密的織網者。
    按照公孫墨玄的部署,悄無聲息地將一道道摻雜著恐懼與猜忌的絲線,纏繞向年輕的安息皇帝阿爾達班五世,以及他周圍那些依舊挺直脊梁的主戰派大臣。
    陳平通過重金收買的內侍和幾個急於擺脫戰敗責任,向新靠山示好的宮廷文官,將一些經過巧妙修飾的流言與擔憂,如涓涓細流般,持續不斷地送入阿爾達班五世的耳中。
    “陛下,聽說卡爾頓將軍昨日在府中宴請舊部,席間多有對陛下…哦不,是對當前國策的怨言,說什麽‘喪權辱國’‘愧對先帝’的話…”
    內侍小心翼翼地稟報,一邊觀察著皇帝的臉色。
    “陛下,大秦的周昌大人私下感慨,說公孫先生很欣賞陛下的明智,但有些擔心…朝中似乎還有人不死心,若因此觸怒了大秦那位六殿下,恐怕…前功盡棄啊!”
    而某位文官在匯報無關緊要的政務時,更是順便提了一句。
    “坊間有傳言,說某些手握殘兵的大臣,私下聯絡,意圖不明…甚至有傳言說,他們覺得陛下太年輕,不足以領導安息度過難關!”
    這個渠道的消息,更加露骨,直指皇位!!
    起初,阿爾達班五世隻是煩躁不安,嗬斥內侍不要聽信謠言。
    但隨著類似的訊息越來越多,角度越來越刁鑽。
    尤其是當這些訊息,都隱隱將主戰派的不服與大秦可能的不悅,進而與他本人皇位安危聯係起來時。
    他心中,那根恐懼的弦被越繃越緊!
    他開始在夜宴上心不在焉,看著美酒佳肴卻味同嚼蠟。
    他開始在獨處時疑神疑鬼,覺得宮牆外的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那些眼睛屬於卡爾頓,屬於那些在朝堂上對他怒目而視的將軍們。
    他甚至開始做噩夢。
    夢見自己在一片血泊中,被一群猙獰的甲士拖下帝座。
    而領頭的人,赫然就是卡爾頓!!
    周昌在外,則表現得像個謙和而略帶憂色的使者。
    他與安息禮官商討繁瑣的貢品清單細節時,總會不經意地歎息。
    “貴國陛下能順應天命,實乃安息之福。”
    “隻是…唉,有些事,我們做臣子的也不好多說,隻盼貴國上下能齊心,莫要讓陛下的一片苦心,付諸東流啊。”
    這種欲言又止的態度。
    更讓接觸他的安息官員感到不安。
    消息傳回宮內,又加重了阿爾達班五世的猜疑。
    又過了數日。
    當那份經過精心羅列,幾乎掏空安息未來數年國庫收入的初步貢品清單草案,被呈到阿爾達班五世麵前時,他心中的恐慌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恰在此時。
    驛館方向。
    一支來自東方的商隊抵達,與秦使團匯合。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那是昭鞅率領的暗河精銳——
    血鴉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