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攻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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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使者?!
    殿內的爭吵聲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利刃驟然切斷。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癱軟的阿爾達班五世。
    秦人…剛剛殲滅他們數十萬大軍,殺了他們的戰神,兵臨城下…現在,派使者來了?
    來幹什麽?
    下戰書?
    最後通牒?
    極致的恐懼再次攫住了每個人的心髒。
    “宣…宣…”
    阿爾達班五世用盡力氣,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不多時。
    一名身著玄色深衣,頭戴高冠,麵容清臒,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文士,手持一卷以黑色絲綢精心裝裱的卷軸,帶著幾名精通西域語言的屬官。
    其中就有從安息敗軍之中俘虜,如今當做翻譯帶回來的官員。
    他步履沉穩,目不斜視地踏入這彌漫著恐慌與奢靡氣息的獸神宮。
    正是公孫墨玄!
    盡管身處敵國核心,麵對滿殿神色各異的異國權貴,公孫墨玄卻無半分懼色,反而帶著一種文化上與道德上的絕對自信與居高臨下。
    他站定在大殿中央,先是對著帝座方向,依秦禮,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禮。
    “大秦帝國六殿下特使,公孫墨玄,奉我皇與六公子之命,致書安息國主。”
    他的聲音清晰洪亮,帶著金石之音,瞬間壓過了殿內所有竊竊私語。
    雙方則是經過屬官用西域語言翻譯後,再由安息大臣將西域語言翻譯為安息語。
    阿爾達班五世強打精神,聲音發虛。
    “使…使者免禮,不知…大秦皇帝陛下與六殿下…有何…有何指教?”
    公孫墨玄展開手中黑色國書,目光如電,掃過殿上眾人,尤其是那位麵色慘白的年輕皇帝,然後開始朗聲宣讀。
    他的聲音並不激昂,卻字字千鈞,如同重錘,敲打在每一個安息人的心頭。
    “大秦皇帝陛下,承天受命,撫育萬方,六殿下,英武睿智,代天巡狩。”
    “聞爾安息,僻處西陲,本應謹守疆界,睦鄰修好。”
    “然爾國權臣阿修羅·刹帝利,狼子野心,罔顧天道,悍然興不義之師,越天塹之險,犯我大秦疆土,戮我邊民,掠我資財,罪惡滔天,人神共憤!”
    “我大秦上承天意,下順民心,奮起王師,以討不庭。”
    “賴陛下洪福,將士用命,已於疏勒郡外,斷魂穀前,大破爾軍!”
    “陣斬首惡阿修羅·刹帝利及其以下凶獸、不死軍精銳無數!”
    “爾國數十萬烏合之眾,一鼓而潰,伏屍遍野,血流漂杵!”
    “此乃天罰其罪,自取滅亡!”
    每一個戰果的宣示、翻譯,都讓阿爾達班五世的身體顫抖一下,讓那些主戰派貴族臉色更加難看,讓主和派更加絕望。
    公孫墨玄話鋒一轉,語氣更加嚴厲!
    “今,我大秦天兵已克複天塹,旌旗所指,群醜遁逃。”
    “本可乘勝西進,犁庭掃穴,以彰天討!”
    “然,我皇與六殿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願多造殺孽。”
    “故特遣本使前來,問罪於爾國主!”
    他直視阿爾達班五世,目光如炬!
    “爾身為安息之主,不能約束臣下,致使邊釁大開,兵連禍結,百姓遭殃,爾罪一也!”
    “用人不明,縱容凶徒,挑釁上國,爾罪二也!”
    “戰敗之後,不知悔改,猶有狂悖之言流傳,爾罪三也!”
    “今,大秦皇帝陛下與六殿下,給爾兩條路選!”
    公孫墨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最後的通牒意味。
    “其一,執迷不悟,負隅頑抗!”
    “則我大秦雄師不日西進,必以雷霆萬鈞之勢,踏平金砂城,擒爾於闕下,獻俘太廟,以正典刑!”
    “屆時,宗廟傾覆,社稷成灰,悔之晚矣!”
    “其二…”
    他語氣稍緩,卻依舊冰冷。
    “立刻上表我大秦皇帝陛下,自陳其罪,俯首稱臣!”
    “安息國從此去帝號,為大秦藩屬,歲歲朝貢,永不背叛!”
    “並賠償此番兵禍所造成之大秦一切損失,具體條款,另行議定!”
    “如此,或可保爾宗廟不絕,百姓免遭刀兵之苦!”
    兩條路,一條是亡國滅種的深淵,一條是屈辱求存的活路。
    公孫墨玄宣讀完畢,合上國書,殿內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阿爾達班五世牙齒打顫的細微聲響!
    那名軍方老貴族卡爾頓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公孫墨玄,怒喝道:“狂妄!我安息帝國,豈能向爾等稱臣納貢!陛下,此乃秦人訛詐,萬萬不可答應!”
    “臣請斬此獠,以祭殿主在天之靈!”
    “對!陛下!不能答應!這是奇恥大辱啊!”
    幾個主戰派再次鼓噪起來!
    然而,他們的聲音,在阿爾達班五世耳中,卻變得如此遙遠而空洞。
    他的眼前,隻有公孫墨玄那冰冷而充滿威懾的眼神。
    隻有國書中描述的“踏平金砂城,擒爾於闕下”的恐怖畫麵。
    隻有阿修羅那顆血淋淋的頭顱在搖晃。
    投降,稱臣,納貢……
    雖然屈辱,但至少…至少還能活著,還能保住這富麗堂皇的宮殿、美酒、美人。
    如果反抗,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連命都沒了!
    極致的恐懼壓倒了一切,包括那點本就微乎其微的國家尊嚴和帝王驕傲。
    “住口!都給朕住口!”
    阿爾達班五世猛地尖叫起來,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形。
    他幾乎是連滾爬地從帝座上站起來,臉色慘白如紙,對著公孫墨玄的方向,聲音顫抖卻急切地說道。
    “大秦…大秦使者!請…請轉告大秦皇帝陛下和六殿下!”
    “朕…不,小王…小王知錯了!”
    “小王願意…願意接受第二條路!”
    “安息…安息願意向大秦稱臣!願意納貢!賠償!一切…一切都按大秦的意思辦!”
    “隻求…隻求大秦皇帝陛下和六殿下息怒!寬恕小王…寬恕安息!”
    他語無倫次,姿態卑微到了塵土裏,甚至帶著哭腔。
    為了活命,為了保住眼前的富貴,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帝國最後的尊嚴,在滿朝文武或驚愕憤怒,絕望鄙夷的目光中,當場屈膝投降。
    公孫墨玄看著這位毫無氣節可言的年輕皇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但臉上依舊保持著使者的威嚴。
    他微微頷首。
    “既如此,便請國主早日備好稱臣國書與貢品清單,派遣重臣,隨本使返回大秦,麵呈我皇與六殿下,以定藩屬之禮。”
    說完,他不再看殿內一片死灰的眾人,再次拱手一禮。
    轉身,步伐沉穩地離開了獸神宮。
    ……
    疏勒郡,秦軍前線大營,中軍帳內。
    贏子夜端坐案後,指尖摩挲著剛剛由特殊渠道,穿越天塹山脈傳來的安息帝都情報摘要。
    上麵詳細描述了金砂城朝堂上,年輕皇帝阿爾達班五世在公孫墨玄威壓下當場屈服,同意稱臣納貢的過程。
    但,也重點標注了以將軍卡爾頓為首的一批軍方貴族和強硬派大臣的激烈反對。
    “主戰派、軍中宿將、地方大族…”
    贏子夜低聲自語,眼神幽深。
    安息皇帝的懦弱與短視固然是好事,能極大地降低大秦接受其稱臣的政治與軍事成本。
    但這些主戰派的存在,就像一堆埋藏在灰燼下的火星,隻要時機合適,隨時可能重新燃起反秦的火焰。
    他們代表著安息帝國殘存的尚武精神和對喪失獨立的不甘,是未來西疆長治久安的最大隱患。
    “主上,”趙弋蒼沉聲道,“此等冥頑不靈之輩,留著終究是禍患。”
    “是否讓暗河在金砂城的人手,尋機…”
    贏子夜抬手打斷了他。
    “直接刺殺,固然痛快,但容易留下痕跡,引發安息內部更大反彈,甚至可能讓那位膽小的皇帝覺得我們幹預過甚,心生逆反。”
    “況且,卡爾頓之流在軍中和地方根基不淺,殺其一人,其黨羽未必心服,反而可能成為新的動亂源頭。”
    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智者的光芒。
    “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內耗,讓那位安息皇帝自己動手,清除掉這些不穩定的因素。”
    “這樣,既能達到目的,又能進一步削弱安息國力,加深其內部矛盾,還能讓那位皇帝更加依賴我們,或者說…更加恐懼我們。”
    “讓皇帝自己動手?”
    趙弋蒼微微蹙眉,“那阿爾達班五世懦弱無能,怕是沒有這份魄力。”
    “他沒有魄力,但我們可以給他膽量,或者更準確地說,給他恐懼和理由。”
    贏子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公孫墨玄還在金砂城,他本是禦史出身,極善口舌,又是本公子幕府麾下最擅長揣摩人心,因勢利導的謀士。”
    “安息皇帝現在最怕什麽?最想要什麽?”
    趙弋蒼思索片刻。
    “怕我大秦兵鋒,怕失去皇位和性命。”
    “想要…保住眼前的富貴和安寧。”
    “不錯。”
    贏子夜點頭。
    “那就利用他這份怕和欲。”
    “傳訊給公孫墨玄,告訴他,不必急於催促安息方麵立刻完成所有過渡事務。”
    “相反,可以體諒其戰後混亂,允許其稍作籌備。”
    “但在此滯留期間,要設法讓那位皇帝明白,朝中那些主戰派,不僅是阻礙和平的絆腳石,更是可能引來大秦雷霆之怒,讓他皇位不保的催命符!”
    他走到懸掛的巨大西域地圖前,手指點在金砂城的位置!
    “同時,增派暗河精銳潛入安息境內,重點向金砂城方向滲透。”
    “命令昭鞅,親自帶隊前往,與公孫墨玄匯合。”
    “昭鞅精於刺殺、滲透與情報,他的手段,正好與公孫墨玄的謀略相輔相成。”
    “告訴公孫墨玄,待暗河力量到位後,相機而動。”
    “利用安息皇帝之手,鏟除以卡爾頓為首的核心主戰派。”
    “攻心為上,製造矛盾,借刀殺人。”
    “屬下明白!”
    趙弋蒼肅然領命,立刻轉身去安排傳訊與人員調動。
    贏子夜望向帳外西方那連綿的群山。
    他要的,不僅僅是一個表麵臣服的安息,更是一個內部虛弱,再無能力,也再無膽量東顧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