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內。
    法照大師歸來收拾著內部經書。
    外客基本都離開爛柯寺了，林川走前重重地向他致謝了一番。
    當時劍聖站在他身邊，不知怎麽神情格外陰沉。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
    “師兄。”
    法智走進來，輕聲道。
    他的臉色略顯疲憊，眼神中透露著一抹迷茫。
    法照微笑道：“師弟，怎麽悶悶不樂的？是金施主的錢沒到賬嗎？”
    法智臉皮一扯，搖頭道：“並非此事。”
    “哦?”法照疑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事情已經結束，為何你還會如此憂心忡忡。”
    法智欲言又止，頓了頓才緩緩說道：
    “師兄，我依照讖語答應執法局抓捕盜神，可否有錯？”
    “遇賊而應乃是祖師所留，師弟這麽做自然沒有問題。”
    法智卻痛苦道：“但因我，妙峰和正殿的幾位弟子死了，我間接犯下了殺生大罪。”
    由於死掉了幾位弟子，這位住持如今每秒鍾都倍感煎熬，仿佛隻有一死了之才能洗刷罪孽。
    法照雙手合十道：“師弟若這麽說，未能察覺那位頂級偷盜者入寺、甚至被他影響感知的我更加罪無可恕。”
    “師兄，這話不能這麽說。”法智反駁道，“您如今是寺內最強者，已明顯盡到了自己的職責，。”
    法照反問：“莫非，按照祖師所言如實照做的你，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
    “我……”
    “師弟。”法照道，“世間萬物，自有因果，你不能因為一輛車突然被另一輛車撞倒導致一車人無一幸免，而去怪罪製造汽車的工人。”
    “即使你沒有答應，妙峰也會遭遇其他不測，此乃命中注定，無可更改。”
    法智一陣苦笑：“從小師兄在論道上就強於我，如今入了藏經閣差距更大了。”
    法照搖頭道：“並非技法上的成長，而是見的多了，感悟自然也就深了。”
    法智猶豫不決，內心似是仍有心事。
    “師弟但說無妨。”
    法智深呼一口氣，問道：“師兄，有一點我不明白，您是否早已知曉林川就是盜神？”
    “自然。”法照如實道，“從那位林施主站在那棵楓樹下時，我便已用‘天眼通’洞悉到他體內蘊含的強大氣場，結合執法局口中種種線索便知曉那位施主的身份了。”
    法智追問道：“既如此，為何不告知執法局？”
    他的語氣中潛藏著一抹責怪之意，並不強烈，但仍然被對方捕捉到了。
    或許在他內心認為，若師兄早已知曉大可直接出手，以他的實力盜神必然遁無可遁。
    這樣一來也許就不會有弟子傷亡了。
    法照歎息道：“按理來說，林施主竊取他人財物，我的確該如實告知執法局，但……”
    “和你一樣，皆是因為我佛門那則讖語。”
    法智無奈道：“師兄，你不會真信那林施主所說的，遇賊而應的另一種解釋吧？”
    師兄二人，平日閑聊頗多，昨天法照前往江琉璃小院時，二人聊起過這件事，正因如此，執法局減少了布置在江琉璃院中的看守。
    “雖因讖語卻也不是林施主這種說法。”法照笑道，“師弟可知，祖師所留的讖語還有下一句?”
    法智一臉茫然。
    他從未聽過祖師的讖語有下一句這種說法，他相信寺內其他人也不會聽說過。
    “師弟未曾聽說很正常，此事乃是曆代藏經閣主事口口相傳，我也是在接管藏經閣後知曉的。”
    “遇‘賊’而應下一句為——遇‘川’而止。”
    法智內心驚駭無比，如同大海掀起了狂浪。
    遇賊而應，遇川而止！
    那位阿羅漢境界的達能在死前竟留下了一則跨越千年的預言。
    偏偏在千載以後真有一個名中有“川”的偷盜者來到了爛柯寺。
    是機緣巧合還是另有緣故？
    他不清楚，但祖師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
    一陣寒風吹來，柯奧的身體打了個哆嗦，猛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茫然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不深山洞中，外麵大雪紛飛，整片山脈雪白一片。
    腦海中回放著死亡的一幅幅畫麵，讓他內心充斥一股揮之不去的恐懼。
    “少爺，您醒了！”
    蕾妮婭一把抱住他，將波濤狠狠甩在了他臉上，一旁的傑克見狀也是鬆了口氣。
    “鬆開！我快喘不動氣了！”
    柯奧一把將人推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緩過來後他看著破涕而笑的蕾妮婭，問道：
    “發生了什麽，我不是死了嗎？”
    蕾妮婭頓時啞然，默默低下了頭。
    傑克解釋道：“是首領救了您。”
    “老師？”
    傑克頷首道：“在您死亡後，他偷走了您的屍體，趁著您尚未死透，偷走了除我們以外所有龍夏境內竊命者的生命力給您一股腦地灌輸，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活死人肉白骨。
    這便是頂級偷盜者的實力。
    若非碰上了劍聖，哪怕早已年邁，也無人奈何得了這位僅次於曹青山的偷盜者。
    柯奧摸了摸自己原本英俊的臉。
    上麵留下了一道道傷疤，他能感覺出觸感很像是一條條蜈蚣爬在了臉上，這樣的傷口在全身上下皆有，整個人如同被強行縫合起來了一樣
    柯奧沉默了一會，問道：“老師呢？”
    這次，無人回答他。
    直到好長時間後，蕾妮婭攥著拳頭道：
    “首領走了。”
    “去哪兒了？”
    “不知道，但……聽他的意思，恐怕以後都……”
    柯奧聞言再度陷入沉默。
    過了一陣嘀咕一句：“這樣嗎？”
    聲音充斥著無奈，又似乎早有預料。
    蕾妮婭安慰道：“沒關係的少爺，您還年輕，等再過幾年，肯定能打贏林川成為盜神！”
    柯奧則直接躺在了地上，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對方說：“不可能了，這種級別的怪物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了。”
    這次他深刻意識到了自己和林川的差距，那甚至不能被稱之為差距，應該叫“天塹”！
    自己無非是仗著大一點，能級高一點才能和對方打到這種程度。
    他這麽一說，另外兩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傑克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回總部那邊？這樣也能早做打算。”
    蕾妮婭讚同道：“少爺能休息休息，請最好的醫生治療您臉上的疤痕。”
    “不。”
    這時柯奧卻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