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片場逐漸熱鬧起來。
    燈光師老張叼著半根油條調試設備，化妝組的小姐姐們提著工具箱小跑著穿梭，場務們推著軌道車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江野正幫錄音師整理麥克風杆，突然聽見蘇有鵬略帶沙啞的嗓音響起：“來，我們先走一遍戲！”
    “走戲？”
    陳嘟靈聞言立即放下劇本，快步走到導演身邊。
    她站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像在課堂上聽教授講課一樣認真。
    唯獨那雙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瞬不瞬地盯著蘇有鵬，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注意看我的表情變化，”蘇有鵬說著突然轉身背對眾人示範，“從驚訝到悲傷，要有一個漸變的過程……”
    陳嘟靈立即踮起腳尖，纖細的脖頸不自覺地向前探去。
    見視線被擋，她抿了抿唇，悄悄往左挪了半步，又不動聲色地向右移了移，像隻謹慎的小貓在調整最佳觀察角度。
    “關鍵在這個轉身的時機……”蘇有鵬邊說邊轉回來。
    陳嘟靈瞬間垂下眼簾，假裝在研究劇本。
    等導演轉回去，她又悄悄抬頭，結果隻看到蘇有鵬的後腦勺。
    她嘴唇微微開合，似乎想開口詢問又不好意思打斷。
    那張總是清冷的小臉此刻寫滿焦急，明明急得快要冒煙了，卻還要強裝鎮定。
    “噗...”
    一聲輕笑讓陳嘟靈猛地轉頭。
    發現是江野後，她立即繃緊小臉，用眼神無聲地控訴：“不許笑！”
    可泛紅的耳尖和微微鼓起的臉頰，卻讓這個警告毫無威懾力。
    江野非但沒收斂，反而笑得更加燦爛。
    “這位小場記，”陳嘟靈走到他身邊，聲音清冷得像山澗泉水，“你似乎對我的學習方式很有意見？”
    “不敢不敢，”江野故作正經地擺手，“就是覺得陳老師認真的樣子特別……”
    “搞笑……不……特別可愛！”
    “我在觀察表演技巧。”陳嘟靈板著小臉解釋，指尖卻不自覺地卷著發尾，泄露了一絲緊張。
    江野看她一臉沮喪，壓低聲音：“其實我有個小技巧......”
    “你？”陳嘟靈狐疑地挑眉。
    “對啊，叫一聲江老師……”
    “你少吹牛！一邊玩去，別給我搗亂……”
    “我沒吹牛……”
    “那你說說……”
    “？？？”
    “怎麽？“陳嘟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會了？“
    江野脫口而出：“誰說我不會？”
    他環顧四周，湊近小聲道：“導演這個轉身的精髓在於……”
    他邊說邊用劇本遮擋，在紙上快速畫了條弧線：“情緒要像拋物線，最高點在這裏...”
    指尖輕點紙麵。
    陳嘟靈不自覺地湊近，一縷發絲垂落。
    江野用筆杆輕輕將那縷頭發撥開，繼續道：“記住這個節奏，轉身時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兩人正專注交流時，蘇有鵬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小江啊，我看你們討論得挺投入？”
    兩人同時轉身，陳嘟靈不著痕跡地往前半步：“導演，江場記剛才在幫我確認走位……”
    蘇有鵬笑著打斷，眼裏閃著精明的光，“我剛才都聽到了。小江，你來說說這場戲該怎麽處理？”
    江野略顯局促地摸了摸後頸：“蘇導，我就是隨便說說......”
    “別謙虛，”蘇有鵬擺擺手，“我看你說得挺在理。”
    江野還真不是謙虛，他是怕自己講太好了讓蘇有鵬下崗……
    但他也沒什麽好慫的。
    “蘇導，我隻是以前跟著舅舅在劇組混的時候，見過一些新人演員的學習方法，可能對陳老師有幫助。”
    他走到場地中央，語氣平和：“走戲其實就像學跳舞，得先熟悉舞步，才能跳出韻味。”
    說著自然地示範了幾個基礎走位，“新人最容易犯的錯就是太注重表情，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動線。”
    蘇有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江野繼續道：“比如剛才這場戲，陳老師可以先記住三個關鍵點……”
    他精準地踩了三個標記，“這樣不用想走位，就能把注意力放在情緒轉變上。”
    他的講解深入淺出，既沒有刻意賣弄，又不失專業深度。
    說到關鍵處，還特意看向陳嘟靈：“陳老師是理科生吧？可以把它想象成解題步驟，先建立框架，再填充細節。”
    ？？？？？
    這家夥怎麽什麽都會？
    陳嘟靈聽他講得頭頭是道，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江野講解完後，蘇有鵬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拍了拍手：“今天就到這裏，大家先休息二十分鍾。”
    眾人散去時，蘇有鵬招手叫來副導演高川：“老高，那個小江是你推薦來的？”
    高川心裏咯噔一下，後背瞬間冒汗：“蘇導，這小子是不是闖禍了？”
    他壓低聲音，一臉痛心疾首：“我就知道年輕人不靠譜！您別生氣，我這就去教訓他……”
    說著就要轉身，卻被蘇有鵬攔住：“等等，他剛才講走戲的理論……”
    “都是瞎說的！”高川立刻搶白，“這小子就愛顯擺，我回頭一定好好管教！”
    蘇有鵬：“......”
    他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我是想說，他講得很專業。”
    高川的表情瞬間凝固：“啊？”
    “比我講的還透徹。”蘇有鵬補充道，“我打算讓他當我的導演助理。”
    “正好我也是第一次當導演，經常顧此失彼。”
    高川立刻變臉，拍著胸脯道：“蘇導您可算找對人了！這小子從小在片場長大，他舅舅是林建軍，光現傳媒電影事業部的資深製作人！”
    “我當初一眼就看出他是塊料，特意把他要過來的！”
    蘇有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哦？那你怎麽不早說？”
    “這不是……”高川搓著手幹笑，“想讓他從基層鍛煉鍛煉嘛！”
    ……
    “安靜！宣布個事。”高川拿著喇叭站在場中央，“從今天起，江野兼任導演助理，負責新人演員的說戲工作。”
    片場頓時炸開了鍋。
    “什麽情況？”
    “他不是才來三天嗎？”
    “這小子什麽來頭？”
    “聽說他舅舅是光線的高管……”
    “艸，又一個關係戶！”
    在一片議論聲中，江野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晃到陳嘟靈麵前，嘴角掛著欠揍的笑容。
    “小陳啊~”他故意拖長音調，“以後有什麽不懂的，隨時來找我，千萬別不好意思。”
    ？？？？？
    小……？
    小陳？？？
    陳嘟靈氣的差點把她的一口牙都給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