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苦力”的一天

字數:4188   加入書籤

A+A-


    午時過後,沈白榆被碧蕊扶著邁進王府,石榴紅的裙裾在晚風中微微晃動。她每一步都走得極慢,裙裾下雙腿還在隱隱發顫。
    碧蕊懷裏抱著幾方繡品,針腳勉強能看得過去……這是她們今日出門的幌子。
    “王妃今日怎麽累成這樣?”常嬤嬤帶著人快步迎上來,見她麵色發白,連唇色都淡了幾分,連忙攙住她,“繡花也能費神到這般地步?”
    明明瞧著拿回來的樣品也不怎麽新鮮,都還沒有府裏繡娘的手藝好。
    沈白榆勉強扯出一抹笑:“我餓了。”
    晚膳時,她破天荒地添了第二碗飯。
    她執筷的手抖得厲害,一塊嫩蝦仁夾了三次才送入口中。
    “繡坊的娘子太較真,”碧蕊忙打圓場,“王妃又要強,一個花樣繡了好半天,手都酸了。”
    常嬤嬤瞧在眼裏,轉頭便吩咐:“去燉上當歸老母雞湯,再添些紅棗枸杞,王妃今日耗了心神,得好好補補。”
    淨室裏,熱水漫過身子,激得掌心與膝蓋一陣陣發疼。
    她咬住布巾悶哼了一聲,額角都疼出了一層汗。最後還是悄悄抹了之前剩下的傷藥,才好了些。
    待她沐浴出來,母雞湯正好燉得濃香四溢。
    沈白榆捧著青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熱湯入喉,總算驅散了幾分疲憊。
    剛躺進錦被,渾身的酸痛便如潮水般湧來。她蜷縮著身子,沉沉睡去。
    一覺起來,酸痛似乎更加嚴重,活像是被拆過重裝了一遍,每一寸的肌肉都在叫囂著不適。
    沈白榆撐著床沿起身,眼前一陣發黑,腦袋裏嗡嗡直響,整個人又跌回了柔軟的錦被。
    ……太軟了,軟的讓人不想動彈。
    她蜷在柔軟舒適的錦衾裏緩了半晌,隻覺渾身乏力,連抬手去揉揉太陽穴的力氣都沒了。
    “小姐可是要起了?”碧蕊的聲音從外麵傳來,“眼下卯時三刻了。”
    離辰時不遠了。
    一咬牙,沈白榆猛地掀開了錦被。起得太急又踉蹌了一下,扶住床柱的指尖發白。
    “進來吧。”她道。
    她這會屬實沒什麽精神,索性閉著眼睛任人擺布。侍女們麻利的伺候她洗漱更衣。
    “小姐瞧著精神不大好,今日可還去繡坊嗎?”碧蕊瞧著她有些白的麵龐,擔憂的問。
    沈白榆一咬牙,“去!”
    前麵信誓旦旦的,要第二天就退縮了,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到了武院,謝照野正把玩著一把飛刀。餘光瞥見沈白榆搖搖晃晃地跨進院門,他反手將飛刀射向靶子,站了起來。
    看到那正中靶心的飛刀,沈白榆眼前不由亮了亮。她朝著謝昭野拱手抱拳,“謝先生。”聲音聽起來就氣力不足。
    謝昭野慢條斯理轉著另一把飛刀:“昨夜做賊去了,這般沒精打采?”
    沈白榆強打起精神站好,嗓音微啞:“先生今日教我什麽?還是弓步嗎?”
    “那個要領你都掌握了,自己回去練著就是,”謝照野踢了踢旁邊半人高的木柴堆,朽木中突然竄出隻蟲子,被他靴尖碾得粉碎,“今日功課,劈柴。今天劈完,明天就教你別的,劈不完,明天就接著劈這麽多。”
    沈白榆一怔,“……劈柴?”
    “怎麽?瞧不上?”謝昭野抱臂倚著老槐樹,慢條斯理道,“習武之人,先練力氣,再練招式。你若連斧頭都揮不動,又談何習武?”
    沈白榆深吸一口氣,彎腰拾起一旁的斧頭:“受教了。”
    沈白榆盯著半人高,剛還有蟲子跑出來木柴堆,深吸一口氣,彎腰拿了一個立起在地上,高高掄起了手中斧頭。
    “哢!”木屑飛濺,斧刃楔進了木縫中,木柴沒裂。
    反震的力道卻讓她掌心發麻,眼前忍不住發黑。
    謝照野坐在一旁喝茶,指導道:“腰穩住,手肘發力,不是用你那細胳膊硬掄。”
    她將斧柄抵在腰側借力,再一次揮斧時,斧頭深深劈入木心,劈開了一小半。
    斧頭卻嵌在了木頭裏,往下砸的時候卡的紋絲不動。
    沈白榆忍不住咬了咬牙。
    謝照野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帶著薄繭的手扣住她腕骨:“腕往下沉,用腰勁。”
    說著,帶著她的手往下一劈,“像這樣。”
    “哢嚓”一聲。
    方才仿佛卡死的木柴頓時應聲而裂,沈白榆卻僵在了原地。
    “愣著做什麽?”謝照野鬆開手,“繼續。”
    沈白榆手腕不著痕跡在衣衫上蹭了蹭,又拿了新木柴出來。
    這次雖然依舊艱難,總算可以劈開了。
    沈白榆搓了搓發麻的手心,仰起臉,露出一個笑容,唇瓣卻是幹燥發白的。
    謝照野搖頭,推過去一個茶盞,“喝點水,可別暈在我這兒了。”
    沈白榆接過,抿了一口,眼睛不由亮了,那杯子裏竟是甜的果子飲。
    見她小口啜飲,謝昭野不由哼笑:“誰家小公子喝水這般斯文?麻利點,那兒還有一堆柴沒劈呢。”
    沈白榆放下杯盞,轉身又去劈柴了。
    一根接一根的木柴,汗珠順著鬢角滑落,身上汗水浸透裏衣,整個手臂都是麻的,掌心磨出了泡,可柴堆才劈了一小半。
    “歇會兒?”謝照野忽然開口,“明日繼續也是一樣的。”
    她搖頭,嗓音沙啞:“不要。”
    一坐下她就不想起來了。
    沈白榆死盯著木柴堆,仿佛和他們有深仇大恨。
    斧柄磨破了掌心,被汗水浸著刺刺的疼,她掐了自己一把,片刻都沒有休息。
    最後一根木柴劈開時,天都快黑了,沈白榆沒了信念支撐,渾身脫力,直接踉蹌著跪在了地上。
    掌心血泡都磨破了,斧柄上盡是血痕。謝照野的身影在餘光裏晃了晃,最終丟來了一塊長巾。
    沈白榆草草擦了擦,咧嘴笑了,“我劈完了!”
    謝昭野“嘖”了一聲,蹲下來,讓她伸手,直接一杯清水倒了下去。
    沈白榆死死咬住了唇。
    謝昭野抬手在上麵灑了藥:“疼就喊出來。”
    沈白榆搖頭,眼眶通紅卻沒出聲。
    “明日還來?”他問。
    沈白榆抬眸,對上他的眼神,用力道:“來!”
    謝照野忽然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力道很輕,卻讓她僵在原地。
    “行了,”他低笑,“回去吧,明日不必來,在家練你的弓步,等手好了,我教你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