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子的聲音嚴厲了起來，像一記記重錘敲在眾人的心上。
    “你們是國內最頂尖的科研人才，是象牙塔裏的天之驕子！”
    “可你們看看自己剛才的樣子。”
    “因為它的外表醜陋，因為它的來曆不明。”
    “就先入為主地否定它，嘲笑它！”
    “現在就連小學生都知道‘人不可貌相’！”
    “你們搞科研的難道就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真正的科學精神是什麽？”
    “是求真，是務實，是永遠保持謙遜和好奇！”
    “你們的驕傲，差點讓國家的瑰寶蒙塵！”
    路曉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第一個站了出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師，我們錯了。”
    他身後的那些研究員。
    包括小王在內，也都齊刷刷地低下頭，滿臉羞愧。
    “老師，我們錯了。”
    偌大的實驗場地，頓時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是路曉。
    他的臉龐依舊殘留著羞愧的紅暈。
    但眼神卻已經重新變得堅定。
    “老師。”
    路曉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對著韓老爺子再次深深鞠躬。
    “請讓我也參加雷達的拆解工作。”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懇切。
    他要親眼看看，自己究竟錯得有多離譜。
    自己和那個素未謀麵的年輕人，差距到底有多大。
    緊接著，一個清脆的女聲也響了起來。
    “爺爺，我也想加入。”
    韓夢不知何時走到了前麵。
    她的目光同樣緊緊地鎖定著那個黑色的皮箱。
    作為韓老爺子的孫女。
    她從小耳濡目染，對雷達技術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熱愛和理解。
    眼前的這台設備。
    對她而言，同樣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韓老爺子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和最疼愛的孫女。
    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些許。
    他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一旁的彭邵剛。
    “邵剛，你也一起來吧。”
    韓老爺子說道：
    “你是這台雷達的‘娘家人’，拆解過程，你在場最合適不過。”
    彭邵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求之不得。”
    他當然想親眼見證這個奇跡被一步步揭開神秘麵紗的過程。
    “其他人，原地待命，隨時準備數據分析。”
    韓老爺子下達了指令。
    “是！”
    眾人齊聲應道。
    隨後，韓老爺子、彭邵剛、韓夢以及路曉四人。
    走向了實驗室內部的精密操作間。
    小王作為指定的輔助人員，早已等候在那裏。
    進入操作間前，是嚴格的無菌化流程。
    五個人換上了密不透風的白色潔淨服。
    戴上口罩和手套，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接著，他們走過風淋通道。
    強勁的潔淨氣流吹走了身上可能攜帶的任何微塵。
    當厚重的合金門在身後緩緩關閉時。
    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隔絕。
    這裏，是科學最神聖的殿堂。
    精密操作間內，燈光明亮如晝。
    各種精密的儀器整齊地排列在操作台兩側。
    那個黑色的皮箱，已經被安放在了正中央的金屬工作台上。
    韓老爺子走到台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眼神中的炙熱幾乎要將空氣點燃。
    “開始吧。”
    他沉聲說道。
    “小王，你來主拆，我來指導。”
    “是，韓老！”
    小王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拿起專用的拆卸工具，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這不僅僅是一台雷達，這是足以改變國家命運的重器。
    任何一丁點差錯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路曉，韓夢，你們負責記錄和錄製，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
    “是！”
    兩人立刻啟動了懸掛在工作台上方的多角度高清攝像頭。
    同時打開了手邊的記錄儀。
    彭邵剛則站在一旁。
    像一個忠誠的衛士，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用三號特種螺絲刀，逆時針旋轉三圈半。”
    “注意力度，不要損傷外殼塗層。”
    韓老爺子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在安靜的操作間內回響。
    小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按照指令操作。
    外殼被順利打開，露出了裏麵緊湊而複雜的內部結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沒有雜亂的飛線，沒有粗糙的焊接點。
    映入眼簾的，是如同藝術品般規整的模塊化布局。
    每一塊芯片，每一個電容，每一條線路。
    都以一種超乎想象的和諧方式排列組合在一起。
    “天呐……”
    韓夢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她從未見過集成度如此之高的設計。
    路曉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雙眼瞪得滾圓。
    他手中的記錄筆幾乎要被他捏斷。
    眼前的設計，完全顛覆了他過去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知識體係。
    “繼續。”
    韓老爺子的聲音裏也帶著顫抖。
    “標記一號模塊，用微型起子，從左上角開始，依次拆解。”
    拆解工作，變成了一場漫長而細致的探索。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操作間內。
    隻有韓老爺子冷靜的指令聲。
    和工具與零件接觸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你們看這個散熱係統。”
    韓老爺子指著一塊薄如蟬翼的墨綠色材料說道。
    “它沒有使用傳統的風冷或者液冷。”
    “而是用這種我們從未見過的固態材料直接傳導熱量。”
    “效率至少是現有技術的十倍以上！”
    他又指向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芯片。
    “還有這個，這應該就是它的核心處理器。”
    “你們看它的針腳布局，這種封裝技術。”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它的供電模塊，竟然能做到如此小的體積。”
    “還能保持這麽高的功率和穩定性。”
    “這簡直是能源領域的一場革命！”
    韓老爺子的每一句講解，都像一顆炸雷，在路曉和韓夢的心頭炸響。
    他們越是深入，就越是感到自身的渺小和無知。
    那個被稱為“小同誌”的年輕人，究竟擁有怎樣一顆恐怖的大腦？
    不知不覺，五個小時過去了。
    當最後一個零件被小心翼翼地拆下。
    整齊地擺放在防靜電托盤上時。
    所有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工作台上，上千個精密零件被分門別類，井然有序。
    “好了。”
    韓老爺子摘下手套，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
    “現在，我們再把它裝回去。”
    “裝回去？”
    小王愣了一下。
    “對。”
    韓老爺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一件真正優秀的工業產品。”
    “不僅要性能卓越，還必須具備易於維護和組裝的特性。”
    “我要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完美。”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
    眾人又在韓老爺子的指導下，將上千個零件原路裝回。
    整個過程，出乎意料的順暢。
    每一個零件都嚴絲合縫，仿佛它們天生就該在那裏。
    當最後一塊外殼合上時，這台醜陋的雷達。
    又恢複了它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