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石龜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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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六月廿八。
    馬鐸馬大人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這恐怕是他到任福州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沒有女鬼哭嚎,沒有慘白鬼手,隻有窗外嘰嘰喳喳的麻雀和……嗯?怎麽好像有海浪聲?
    他猛地坐起,環顧四周,確認自己還在學使署書房的美人榻上,這才鬆了口氣。看來昨晚不是夢,那位叫趙清真的仙長是真神仙!女鬼也是真被超度了!
    他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小調,揣著那支鏽跡斑斑的金簪,打算去找福州城裏最好的金銀匠好好修複供奉起來。至於仙長臨走前提到的什麽“東南水煞”、“烏龍江禍端”……馬大人決定選擇性失聰。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他一個管教育的提學僉事,難道還要去降妖除魔不成?
    然而,老天爺似乎就愛跟馬鐸開玩笑。
    他剛邁出衙門大門,就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隻見街上人流如織,卻個個行色匆匆,麵帶憂色,許多攤販甚至都沒出攤。不少百姓拖家帶口,背著包袱,似乎要往城外去。
    “這是怎麽了?韃子打過來了?”馬鐸拉住一個慌裏慌張跑過的老漢問道。
    老漢一看是官老爺,連忙行禮:“哎呦,大人您還不知道?烏龍江……烏龍江又鬧妖怪了!比往年都凶!渡船翻了好幾條,淹死了不少人!都說江裏的石龜精發怒了,要水淹福州城呢!大家這不是趕緊逃難去嘛!”
    馬鐸心裏“咯噔”一下。仙長說的……居然是真的?!
    他強作鎮定:“荒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來的妖怪!定是爾等以訛傳訛!”
    老漢急道:“大人!千真萬確啊!昨天下午開始,江上就無風起浪,黑雲壓頂!有膽大的船夫看見,江心漩渦裏有個比房子還大的黑影,像是個大烏龜,還會發光哩!張屠夫他小舅子的連襟就在渡口當差,親眼看見一道浪把一條渡船拍成了碎片!慘呐!”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鑼聲由遠及近,幾個衙役邊跑邊喊:“府尊大人有令!所有青壯即刻上江堤搶險加固!婦孺老弱暫避城內高處!不得慌亂!違令者抓!”
    街麵頓時更亂了。
    馬鐸頭皮發麻,下意識就想縮回衙門裏關門避禍。但轉念一想,自己好歹是個四品官,遇事就躲,實在有失體統。再說,萬一福州城真被淹了,他這學使署也跑不了啊!
    “趙師爺!趙師爺!”他急忙喊道。
    趙師爺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大人,有何吩咐?”
    “快!備轎!去知府衙門!”馬鐸決定先去打聽打聽情況。實在不行……是不是得寫個遺折什麽的?
    福州知府衙門此刻已是亂成一鍋粥。知府周大人是個胖乎乎的老頭,此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見到馬鐸進來,如同見了親人(或者說,見了能一起背鍋的人)。
    “馬大人!你來得正好!哎呀呀,出大事了!烏龍江石龜精作祟,水患驟起,民心惶惶!這、這可如何是好!”周知府抓著馬鐸的袖子,汗如雨下。
    馬鐸小心翼翼地問:“府尊大人,此事……是否已奏報朝廷?可否請巡撫衙門調兵……”
    “調兵?調兵打王八嗎?”周知府都快哭了,“奏報?怎麽奏?說福州府鬧烏龜精,請朝廷派天師來?你我這頂烏紗還要不要了?”
    旁邊一個師爺低聲道:“大人,其實……民間倒是有個說法。說這石龜精每甲子一發怒,需得有道高僧或法師做法安撫,或……或以童男童女祭祀……”他說到最後,聲音細若蚊蚋。
    “胡說八道!”周知府和馬鐸同時喝道。周知府是怕擔責任,馬鐸則是純粹覺得這主意太缺德。
    “那……那該如何是好?”周知府沒了主意。
    這時,又一個衙役飛奔來報:“大人!不好了!江堤快頂不住了!浪頭越來越高,還、還他娘的會拐彎!專門衝我們壘沙袋的地方!”
    馬鐸聽得心驚肉跳,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想起趙清真仙長昨夜所言“東南水煞”,又想起仙長那神鬼莫測的手段,脫口而出:“府尊大人!下官或認識一位高人,或許能解此危局!”
    周知府眼睛一亮,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哦?是何方高人?現在何處?”
    “是位遊方道長,道號趙清真。昨夜……呃,下官有幸得見,確有神通。他昨夜離去時,曾言欲往烏龍江方向而去,想必正是為此事而去!”馬鐸趕緊把知道的都說了。
    周知府大喜:“哎呀!馬大人你怎麽不早說!快!快派人去請!不!本官親自去請!”
    於是,一隊儀仗慌亂地簇擁著周知府和馬鐸的轎子,浩浩蕩蕩又跌跌撞撞地趕往烏龍江方向。沿途隻見江水洶湧,濁浪滔天,遠遠就能聽到如雷般的波濤聲和民夫的號子聲、哭喊聲。
    等他們趕到江邊時,更是被眼前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
    隻見平日裏寬闊平緩的烏龍江,此刻如同沸騰的巨鍋!黑色的江水咆哮著,掀起數丈高的巨浪,瘋狂拍打著脆弱的堤岸。天空中烏雲密布,電蛇亂竄,卻偏偏不下雨,氣氛詭異至極。江心處,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仿佛真有一個黝黑的、如同小島般的巨大背甲時隱時現!
    成千上萬的民夫和兵丁正在官員們的指揮下拚命加固堤壩,但往往一個巨浪打來,剛壘好的沙袋就被衝得七零八落,不少人被卷走,慘叫聲不絕於耳。
    “仙長!趙仙長!你在哪裏啊!”周知府也顧不得官威了,扯著嗓子大喊,聲音卻瞬間被風浪吞沒。
    馬鐸也心急如焚,四處張望,卻哪裏找得到趙清真那飄逸的青衫身影?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江心那巨大漩渦猛地加速旋轉,一道比之前所有浪頭都高的黑色水牆,如同城牆般轟然立起,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直撲堤岸而來!水牆之中,仿佛有無數猙獰的水鬼在尖嘯!
    “完了!”所有人都麵如死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周知府腿一軟,癱倒在地。馬鐸則下意識抱住了旁邊一根旗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皇上啊!臣叫馬鐸!是您親口賜的名!您得記得給我追封啊!”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青影如同流星般從遠處山崖上疾射而下,穩穩落在堤岸最前方,直麵那滔天巨浪!
    正是趙清真!
    隻見他青衫獵獵,麵對排山倒海般的巨浪,神色依舊從容,甚至還有閑工夫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帶。
    “呔!那老烏龜!睡醒了就撒潑,還有沒有點公德心了?”趙清真笑罵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擾人清夢,毀人家園,嚇壞小朋友怎麽辦?”
    那滔天巨浪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攪局者激怒了,轟鳴著加速壓下!
    岸上眾人看得心膽俱裂!
    卻見趙清真不慌不忙,並指如劍,在空中虛劃。指尖過處,留下道道金色流光,瞬間形成一個複雜玄奧的符籙!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定!”
    他一聲清叱,那金色符籙猛地放大,如同一麵巨大的金色光盾,擋在堤岸之前!
    “轟!!!”
    黑色水牆狠狠砸在金色光盾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地動山搖!
    然而,那看似薄弱的金色光盾卻巋然不動!任由巨浪如何衝擊,自巍然屹立!無數水花濺射開來,如同下了一場暴雨,卻無一滴能越過光盾落到岸上。
    岸上死裏逃生的人們都看傻了,目瞪口呆。
    周知府猛地爬起來,激動得渾身發抖:“神、神仙!真是活神仙啊!”
    馬鐸也鬆開了旗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不知是江水還是冷汗),喃喃道:“仙長……威武!”
    江心漩渦中的黑影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自己的全力一擊居然被這麽輕易擋下。它發出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咆哮,攪動得江水更加沸騰。
    趙清真擋下巨浪,卻微微蹙眉:“好家夥,怨氣不小啊。看來不是簡單睡醒了撒癔症。”
    他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沿著堤岸疾行,避開幾道從江中射來的水箭,同時朗聲道:“府尊大人!馬大人!勞煩準備三牲祭禮,要上好的!再找些嗓門大的老漢,到江邊唱幾段本地安撫水神的漁歌號子!”
    周知府和馬鐸如夢初醒,連忙嘶啞著嗓子下令:“快!快按仙長說的辦!要上好的三牲!找會唱號子的老漢!快啊!”
    官府機器一旦開動,效率倒是極高。很快,豬頭、羊頭、牛頭就被擺上了臨時搭起的祭台。幾個被找來的老漁夫戰戰兢兢地站在江邊,扯著嗓子唱起了蒼涼古老的烏龍江漁歌。
    說也奇怪,那蒼涼的歌聲一起,江中的風浪似乎真的稍稍平息了一些,那巨大的黑影也不再那麽躁動。
    趙清真點點頭:“嗯,禮數到了,先禮後兵。現在該問問這老烏龜到底鬧哪樣了。”
    他縱身一躍,竟如蜻蜓點水般,踩著洶湧的波浪,幾個起落就逼近了江心漩渦!
    岸上眾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簡直是神仙下凡!
    趙清真立於波濤之上,歸塵劍並未出鞘,隻是提在手中。他對著漩渦中心喝道:“兀那石龜!貧道趙清真!你既已通靈,當知天道!為何無故興風作浪,荼毒生靈?有何冤屈,不妨道來!若再冥頑不靈,休怪貧道劍下無情!”
    漩渦中沉默了片刻,隨即一個沉悶、蒼老、又帶著濃濃怨氣的聲音,如同滾雷般從水底傳出:
    “哼!小道士!休要多管閑事!不是爾等凡人先欺辱於吾?竟敢用汙穢絲絛捆縛吾之元神!此等奇恥大辱,焉能不報?!”
    趙清真一愣:“絲絛?什麽絲絛?”他掐指一算,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六十年前,龍虎山張天師路過此地,見你靈氣外泄恐釀災禍,用以約束你的那道‘縛靈絛’?”
    “正!是!”石龜精怒吼道,聲浪激起千層浪,“那牛鼻子老道!仗著幾分道行,欺吾太甚!將吾鎮壓於此一甲子!今日禁製稍鬆,吾定要水淹福州,以消吾恨!”
    趙清真聽得哭笑不得:“我說老烏龜,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張天師那是為你好,也是為兩岸百姓好!你當時靈氣失控,差點引發地震,天師隻是約束你,又沒傷你性命。你倒好,不思收斂修為,反而積怨報複?你這心眼比針眼還小啊!”
    “放屁!”石龜精破口大罵(如果烏龜能罵人的話),“被捆的不是你!你試試被一根破帶子捆六十年動彈不得是什麽滋味!今日別說你個小道士,就是張老道親至,吾也要與他分個高下!”
    趙清真歎了口氣:“唉,所以說,‘執著之者,不明道德’。你這老龜,修行千年,卻連這點嗔念都放不下,難怪道行寸進。既然好言相勸你不聽……”
    他手腕一翻,歸塵劍鏗然出鞘!
    劍身暗金,劍鋒薄如蟬翼,在昏暗的天光下流淌著奇異的光澤,劍脊上玄奧的雷紋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有電光閃爍。劍格處七顆異色寶石按北鬥方位排列,熠熠生輝。
    一股淩厲無匹、卻又中正平和的劍意瞬間籠罩了整個江麵,連洶湧的波濤都為之一滯!
    “……那就隻好活動活動筋骨了。”趙清真挽了個劍花,笑眯眯地說,“正好拿你試試貧道新悟的‘北鬥削龜殼劍法’。”
    那石龜精顯然感受到了歸塵劍上蘊含的可怕力量,又驚又怒:“小輩安敢欺吾!”
    它猛地催動妖力,江心漩渦驟然擴大,無數由江水組成的、猙獰可怖的水鬼夜叉,嘶吼著撲向趙清真!同時,兩道巨大的、由淤泥和水草凝聚而成的觸手,如同巨蟒般從左右夾擊!
    岸上眾人看得驚呼連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馬鐸更是死死攥著拳頭,手心全是汗:“仙長小心啊!”
    趙清真卻不閃不避,長笑一聲:“來得好!”
    歸塵劍光華大盛,他身形如遊龍,劍光如匹練!隻見暗金色的劍光在場中縱橫交錯,那些撲來的水鬼夜叉一觸即潰,重新化為江水。那兩條巨大的淤泥觸手,更是被劍光輕易絞碎!
    “隻有這點本事嗎?老烏龜?那你這甲子真是睡過頭了!”趙清真一邊打還一邊調侃。
    石龜精被徹底激怒,咆哮道:“小輩找死!”
    它那巨大的本體猛地從漩渦中抬起一部分!那果真是一個龐大無比的石頭龜殼,上麵布滿了青苔和水草,卻閃爍著詭異的土黃色光芒!一股沉重如山嶽般的妖力壓向趙清真!
    “喲,終於舍得露頭了?”趙清真眼睛一亮,“看劍!”
    他劍訣一引,歸塵劍上北鬥七星寶石依次亮起!天空中,對應的北鬥七星竟也在白日顯現出淡淡星輝!
    “北鬥敕令!天雷召來!”
    趙清真一聲大喝,劍尖直指蒼穹!
    哢嚓——!!!
    一道粗如兒臂的銀色天雷,撕裂烏雲,如同九天雷神的怒火,精準無比地劈在了那剛剛露頭的石龜背甲之上!
    “嗷嗚!!!”
    石龜精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被劈得渾身電光亂竄,龐大的身軀劇烈顫抖,差點被重新砸回江底!背甲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紋!
    它徹底怕了!這道士不僅能召天雷,還能引動星辰之力!這根本不是它能抗衡的!
    “仙長饒命!仙長饒命啊!”石龜精瞬間慫了,聲音裏充滿了恐懼和哀求,“是小龜錯了!小龜再也不敢了!求仙長收了神通吧!”
    趙清真懸浮於空,衣袂飄飄,歸塵劍斜指下方,雷光在劍尖吞吐不定,宛如雷神降世。他慢悠悠地問:“哦?現在知道錯了?不水淹福州了?不找張天師報仇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石龜精把腦袋縮在殼裏(雖然本來也看不太見),聲音發顫,“小龜願受仙長管教!隻求仙長饒小龜一命!”
    岸上眾人見方才還凶威滔天的石龜精此刻竟如此卑躬屈膝,無不目瞪口呆,對趙清真的敬畏之情更是無以複加。
    周知府激動得老臉通紅:“降住了!降住了!仙長威武!快!快記下來!本官要上表為仙長請功!”
    馬鐸則喃喃道:“原來……仙長昨晚對我那真是客氣到家了啊……”
    趙清真沉吟片刻,道:“念你修行不易,亦是事出有因,貧道便饒你此次。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你守護烏龍江兩岸百年,保風調雨順,航道平安,將功折罪!你可能做到?”
    “能能能!小龜一定做到!多謝仙長不殺之恩!”石龜精忙不迭地答應。
    “至於張天師那道縛靈絛……”趙清真想了想,“此物於你已成心魔,貧道便替你解了罷!”
    他劍尖再次一點,一道細微卻鋒銳無匹的劍氣射入漩渦深處。隻聽“嘣”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斷裂了。
    石龜精渾身一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妖力運轉頓時順暢了許多,卻又被趙清真的天雷之力所震懾,不敢有絲毫異動,反而更加恭敬:“多謝仙長!”
    趙清真點點頭,歸劍入鞘,飄然落回岸上。
    隨著石龜精收斂妖力,江上風浪迅速平息,烏雲散去,陽光重新灑落江麵,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隻是一場噩夢。
    岸上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百姓們紛紛跪倒在地,叩謝仙長救命之恩。
    周知府和馬鐸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趙清真,感激涕零,語無倫次。
    “仙長真乃福州再生父母!” “仙長請務必隨下官回府,讓下官略盡地主之誼!”
    趙清真卻擺擺手,目光望向福州城方向,眉頭微蹙:“府尊大人,馬大人,此事雖了,然貧道觀福州城內,似仍有陰晦之氣縈繞,恐非僅石龜作亂一事。尤其是……水邊。”
    馬鐸心裏又是一咯噔:“仙長,您是說……”
    趙清真點點頭:“恐有水鬼作祟,尋替身之事。而且,似乎還與城中某位貴人有關。”
    周知府和馬鐸麵麵相覷,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馬鐸更是暗自叫苦:這福州府到底是什麽風水寶地?怎麽妖魔鬼怪沒完沒了啊!還能不能讓人安心搞教育了!
    趙清真看著兩人苦瓜般的臉色,不由莞爾:“二位大人不必過於憂慮。貧道既已插手,便會管到底。且隨貧道回城,看看究竟是何方水鬼,如此不長眼,專挑貴人下手。”
    說罷,他青衫一拂,率先向福州城走去。
    周知府和馬鐸連忙屁顛屁顛地跟上,如同跟著老母雞的小雞崽。
    身後,烏龍江波光粼粼,一片平靜。隻有江心深處,那隻挨了雷劈的老烏龜,正小心翼翼地舔舐著背甲上的裂紋,心裏默默發誓:以後睡覺一定蓋嚴實點,再也不敢隨便踢被子了……哦不,是再也不敢隨便發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