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佛淚陣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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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定州,古稱嘉州,地處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匯流之處。趙清真與衛默言一行快馬加鞭,三日間穿越成都平原,沿岷江南下,至第四日午時,遠遠已見淩雲、烏尤二山巍峨身影矗立江畔。
    時值冬月,江水碧綠如帶,山色蒼翠依舊。淩雲山臨江一側的崖壁上,那尊始鑿於唐開元年間的彌勒大佛端坐江畔,高逾二十丈,頭與山齊,足踏大江,寶相莊嚴。然而此刻,佛麵上兩道暗紅色的淚痕自眼角蜿蜒而下,在青灰色的石壁上顯得格外刺目。
    趙清真勒馬江邊,仰觀大佛,眉頭微蹙。以他煉虛合道之境的神識感應,整座淩雲山都籠罩在一股若有若無的邪異氣息中。那氣息並非彌漫全山,而是自大佛處散發開來,與山勢地脈隱隱勾連,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趙真人,前方便是淩雲寺。”衛默言指著山道,“末將已先行派人封鎖山路,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趙清真點頭,翻身下馬:“衛千戶,你帶人在此等候,貧道先上去查探。”
    “真人小心。”
    趙清真沿著石階緩步而上。這淩雲寺乃唐代海通禪師所建,迄今已有六百餘年,殿宇依山而築,層層疊疊。許是出了異事,寺中香客寥寥,偶見僧人匆匆走過,臉上皆帶著不安之色。
    行至大佛閣前,早有兩位老僧在此等候。為首者身披赤金袈裟,手持九環錫杖,正是淩雲寺方丈慧明大師。見趙清真到來,慧明合十施禮:“阿彌陀佛,老衲慧明,恭迎趙真人。蜀王殿下已有書信前來,言真人道法通玄,必能解此厄難。”
    趙清真還禮:“大師客氣。不知大佛流淚之事,始自何時?其間可還有其他異象?”
    慧明引趙清真入閣,閣內已無閑雜僧人。他指著窗外大佛道:“三日前子夜,守夜僧忽聞佛閣中有嗚咽之聲,出外查看,便見大佛雙目垂下血淚。初時隻是細流,至昨日已成這般模樣。”頓了頓,又道,“更奇的是,大佛流淚之後,寺中曆代高僧舍利塔,夜間皆有佛光自現,似在示警。”
    “舍利塔也有異象?”趙清真心中一動,“可否帶貧道一觀?”
    慧明點頭,引著趙清真繞至後山塔林。隻見數十座石塔錯落林間,塔身多有苔痕,顯是年代久遠。此刻雖是白晝,趙清真運起歸墟慧眼看去,果見每座塔頂都隱隱有金光流轉,那金光中帶著佛門特有的祥和之力,卻在邊緣處與山中邪氣相互消磨,發出凡人不可聞的滋滋聲響。
    “佛門舍利,感應邪祟,自發護寺。”趙清真沉吟道,“看來這山中邪陣,已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
    趙清真從袖中取出一個檀木盒,打開後,正是衛默言此前送去成都的那枚黑色骨釘。此時近距離觀看,趙清真看得更加真切——骨釘長約三寸,通體漆黑如墨,表麵刻滿細密符文,那些符文並非中原道篆佛咒,而是一種扭曲怪異的文字,隱隱透著蠻荒古老的氣息。
    趙清真並未直接觸碰,而是以歸墟真元包裹手掌,隔空攝起骨釘。骨釘入手冰涼,一股陰寒邪力順著手臂經脈直衝而上,欲要侵入識海。
    “哼!”趙清真輕哼一聲,歸墟意境流轉,那邪力如冰雪遇陽,瞬間消融。他閉目凝神,神識順著骨釘中殘留的因果線逆向追溯。
    這一次,他看到的畫麵更加清晰:
    深夜的淩雲山,一個黑影悄然潛入大佛閣。那人身著黑袍,麵容模糊,手中持著這枚骨釘,口中念誦著晦澀咒語。骨釘在咒語催動下,化作一道黑光,直射大佛左眼。就在骨釘沒入石壁的刹那,整個淩雲山的地脈都微微一震,一股無形的力量自大佛處散發開來,與遠處某個方位遙相呼應……
    畫麵破碎,趙清真睜開眼,眼中寒光一閃。
    “如何?”慧明關切問道。
    “確是邪陣節點無疑。”趙清真沉聲道,“而且,此節點與其他節點已形成呼應之勢。若貧道所料不差,蜀中類似的節點至少還有八處,分別對應九宮方位。”
    “九處?”慧明臉色一變,“那豈不是……”
    “不錯,九為數之極。若九處節點全部激活,便可布成‘九幽噬靈大陣’。”趙清真緩緩道,“此陣一旦成型,便可源源不斷抽取蜀中生靈精氣,滋養陣眼之物。屆時,莫說淩雲寺,便是整個嘉定州,都將化為死地。”
    慧明倒吸一口涼氣,手中錫杖微微顫動:“這……這可如何是好?”
    趙清真將骨釘收回盒中,道:“當務之急,是先拔除此處節點。不過此釘已與大佛、山勢、地脈融為一體,可以拔出但不能損毀,損毀骨釘恐傷及大佛根本,甚至可能引發地脈動蕩。需尋一法,既能破陣,又不損佛身。”
    他走到窗邊,遠眺三江匯流的壯闊景象。岷江、青衣江、大渡河在此交匯,水勢浩蕩,氣機磅礴。忽然,趙清真心中一動。
    “大師,寺中可有記載當年海通禪師鑿刻大佛時的典籍?”
    慧明略一思索:“有!寺中藏經閣存有《開元造佛記》手卷,乃海通禪師親筆所書,詳細記載了造佛始末。真人請隨我來。”
    二人來到藏經閣,慧明從密室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絹書。趙清真展開細看,但見字跡蒼勁有力,記載著海通禪師為鎮三江水患,發願鑿刻大佛的經過。其中有一段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水湍急,常有蛟龍作祟。貧僧夜觀天象,見北鬥指巽,遂於佛心處暗藏‘鎮水圭’,引北鬥星力,匯三江之水,以鎮妖氛。圭長三尺三寸,色如青玉,上刻‘禹王鎮水符’……”
    “鎮水圭!”趙清真眼中一亮,“大師,這鎮水圭可還在佛身之中?”
    慧明搖頭:“此事隻記載於此卷,曆代方丈口口相傳,卻從未有人見過實物。老衲本以為隻是傳說……”
    “非也。”趙清真合上絹書,“若貧道所料不錯,這鎮水圭確實存在,而且就在大佛心髒位置。海通禪師以圭為引,布下了一個鎮水法陣,借北鬥星力與三江水勢,鎮壓水患。這也是為何六百年來,三江匯流處少有重大水災之故。”
    他走到窗前,指著大佛道:“那邪道將骨釘打入大佛左眼,正是為了汙損鎮水圭,破壞此法陣。一旦法陣被破,三江水勢失控,便可借水行之力,加速邪陣運轉。”
    慧明恍然:“原來如此!那……那該如何是好?”
    趙清真沉吟片刻:“要破此局,需內外兼修。對外,需淨化骨釘邪氣,切斷其與外界節點的聯係;對內,需激活鎮水圭,重整鎮水法陣。隻是……”他看向慧明,“要激活鎮水圭,需以精純佛力為引。大師修為雖高,但恐獨力難支。”
    慧明肅然道:“老衲可召集全寺僧眾,共誦《金剛經》,以全寺佛力相助。”
    趙清真卻搖頭:“不夠。鎮水圭沉寂六百年,非大法力不能喚醒。需尋一位佛門大德,以神通溝通圭中靈性。”他頓了頓,“聽聞峨眉山萬年寺有位普賢大師,精修《華嚴》,已得‘海印三昧’,或可請他一助。”
    “普賢師叔?”慧明眼中閃過喜色,“不錯!普賢師叔乃我師叔祖,三十年前閉關萬年寺,據說已修成金身。若能請他出山,必能成功!”
    趙清真點頭:“事不宜遲,請大師即刻修書,貧道派人送往峨眉。在此期間,貧道先設法穩住此處局勢,防止邪陣進一步擴張。”
    慧明當即取來紙筆,修書一封,詳述緣由。趙清真喚來衛默言,命他派人快馬趕往峨眉山。
    送走信使,趙清真回到大佛閣。他讓慧明清退閑雜人等,自己則在閣中盤膝坐下,將那枚黑色骨釘置於麵前。
    這一次,他要徹底探查骨釘中的秘密。
    歸墟意境展開,趙清真神識如絲如縷,緩緩滲入骨釘深處。那骨釘看似隻有三寸,內中卻別有乾坤——無數細密的符文構成了一個微縮的陣法空間,空間中央,囚禁著一縷殘破的魂魄。
    那魂魄已十分虛弱,形態模糊,但從殘存的衣著打扮來看,應是個年輕女子。她雙目空洞,口中反複念叨著兩個字:“回家……回家……”
    趙清真心中一歎,以歸墟真元化作溫和的暖流,緩緩滋養那縷殘魂。隨著真元注入,殘魂漸漸凝實了些,空洞的眼中也恢複了一絲神采。
    “姑娘,你是何人?何以被困於此?”趙清真以神念傳音。
    那女子魂魄怔了怔,看向趙清真,眼中突然湧出淚水——那是魂魄之淚,晶瑩如露:“我……我是嘉定州人氏,姓林,名婉兒。三年前……三年前被一個黑袍道人擄去,他說……他說要借我純陰之體,煉製什麽‘陣靈’……”
    林婉兒斷斷續續訴說著。原來三年前的中元節,她與女伴夜遊觀燈,途中遇一道人,那道人以妖法迷暈眾人,獨將她擄至深山。在山中一處洞窟裏,她看到九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被囚禁,每日被喂食古怪藥物,聽那道人念誦邪經。
    “三個月後……第一個姐妹死了,她的魂魄被抽出來,煉入一枚骨釘。”林婉兒的聲音顫抖,“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直到上月,輪到了我。那道人說,九枚‘陰魂釘’已成,要分置九處,布成什麽‘九子母噬魂大陣’……”
    九子母噬魂大陣!趙清真心中一凜。此陣比九幽噬靈大陣更為惡毒,需以九名純陰命格的少女為祭,煉成九枚陰魂釘,再以這些少女的至親之血為引,激活陣法。一旦陣成,可千裏攝魂,吞食生人精氣,威力無窮。
    “姑娘可知那道人樣貌?他將其他骨釘置於何處?”趙清真追問。
    林婉兒努力回憶:“那道人總是黑袍蒙麵,看不清麵容,隻記得他左手隻有四指,小指缺失。他說話帶著川東口音……至於其他骨釘,我隻聽他說過,要放在‘水眼’、‘山心’、‘龍脈’等處……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
    四指道人,川東口音。趙清真記下這個線索,又問道:“姑娘可還記得被擄之處的特征?”
    “那山洞……洞中有地下河,水聲很大。洞頂垂著很多鍾乳石,其中一根特別大,像倒懸的寶劍。洞口朝東,早上能看到日出……”林婉兒說著,魂魄又有些渙散。
    趙清真知道她魂魄受損嚴重,不宜再多問,便道:“姑娘放心,貧道必為你討回公道。現在你先在此安心靜養,待貧道破陣之後,便送你入輪回。”
    說著,他取出一枚溫玉,以歸墟真元在其中開辟出一方小小的清淨空間,將林婉兒的魂魄引入其中溫養。
    做完這些,趙清真收起骨釘,走出佛閣。慧明正在閣外等候,見他出來,忙問:“真人可有所獲?”
    趙清真將九子母噬魂大陣之事簡要說了一遍,慧明聽得麵色發白,連念佛號。
    “此事背後,恐有極大陰謀。”趙清真望向東方,“那四指道人,或許隻是執行者。真正的幕後主使,所圖絕非一州一府。”
    正說著,忽聽山下傳來喧嘩之聲。衛默言匆匆上來稟報:“趙真人,山下來了一群人,說是嘉定州士紳,聽聞大佛流淚,特來進香祈福。末將已按真人吩咐封鎖山路,但他們執意要上山,與守衛發生了爭執。”
    趙清真與慧明對視一眼,下山查看。隻見山門處聚集了二三十人,為首的是個富態的中年男子,身著綢緞棉袍,頭戴貂皮暖帽,正是嘉定州有名的鹽商劉員外。
    劉員外見慧明和趙清真下來,忙上前施禮:“慧明大師,劉某聽說大佛顯靈,特攜家人前來進香,祈求平安。這些軍爺卻攔住去路,說是封山,不知是何道理?”
    慧明合十道:“阿彌陀佛,劉施主有心了。隻是近日寺中確有要事,暫不接待香客,還請施主見諒。”
    劉員外卻不罷休:“大師,劉某可是年年捐香油錢的。如今大佛流淚,乃是大事,我等信眾豈能袖手旁觀?”他身後眾人也紛紛附和。
    趙清真冷眼旁觀,忽然注意到劉員外身後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約莫二八年華,身著翠綠襖裙,容貌清秀,但麵色蒼白,眼神躲閃,緊緊抓著身旁老婦人的衣袖,似是十分恐懼。
    更讓趙清真正在意的是,這女子眉心隱隱有一道黑氣,與骨釘中的邪氣同源,隻是極為淡薄,常人難以察覺。
    “姑娘可是姓林?”趙清真忽然開口。
    那女子嚇了一跳,抬頭看向趙清真,眼中閃過一絲驚疑:“道……道長如何知曉?”
    劉員外皺眉道:“這是小女劉玉兒,道長認錯人了。”
    趙清真卻不理會他,繼續對那女子道:“姑娘三年前,可曾走失一位姐妹,名叫林婉兒?”
    此言一出,劉玉兒臉色大變,踉蹌後退兩步,險些摔倒。劉員外也變了臉色:“你……你胡說什麽!”
    趙清真心中已有了猜測。他緩步上前,目光如電直視劉員外:“劉施主,令愛眉心的‘子母連心咒’,是從何而來?”
    “什麽咒不咒的,我不知道!”劉員外色厲內荏,“慧明大師,你這客人好生無禮!”
    慧明也看出端倪,沉聲道:“劉施主,事關重大,還望實言相告。這位趙真人乃蜀王貴客,道法通玄,既看出問題,必非虛言。”
    劉員外額頭冒汗,眼神閃爍。他身後一個老婦人——劉玉兒的母親忽然哭出聲來:“老爺,事到如今,您就說了吧!玉兒這樣,我看著心疼啊!”
    劉員外長歎一聲,仿佛瞬間老了十歲:“罷了罷了……三年前,玉兒的表姐婉兒確實失蹤了。當時玉兒也在場,回來後便得了怪病,時哭時笑,夜裏總說夢見婉兒在叫她。我們請了無數大夫、道士,都看不出所以然。直到去年,來了一個黑袍道人,說能治玉兒的病……”
    “那道人可是左手缺一小指?”趙清真問。
    劉員外一驚:“道長如何得知?那道人左手確實隻有四指。他說玉兒是被冤魂纏身,需做法事驅邪。我們病急亂投醫,便答應了。法事做了三天三夜,最後那道人取出一枚黑色骨釘,說是‘鎮魂釘’,釘在玉兒床頭,說是能鎮住冤魂。”
    “愚蠢!”趙清真喝道,“那並非鎮魂釘,而是子母釘中的‘母釘’!他以你女兒精血為引,將她的魂魄與那林婉兒的魂魄連在一起,一麵抽取她的精氣滋養骨釘,一麵以她為坐標,監視你們一家!若非今日被貧道撞破,不出三月,你女兒必精氣枯竭而亡!”
    劉員外一家聽得麵如土色,劉玉兒更是癱軟在地,嚶嚶哭泣。
    “那道人現在何處?”趙清真追問。
    “法事做完後,他說要去青城山訪友,便離開了。”劉員外顫聲道,“臨行前還說,若玉兒病情反複,可去青城山尋他。”
    青城山!趙清真眼中寒光一閃。果然是那裏。
    他取出一張黃符,以指代筆,淩空畫了一道“破邪安神符”,符成之時,金光一閃,沒入劉玉兒眉心。那縷黑氣遇到金光,如湯沃雪,瞬間消散。
    劉玉兒身子一顫,長出一口氣,蒼白的臉上恢複了一絲血色。她對著趙清真盈盈下拜:“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趙清真扶起她,對劉員外道:“令愛體內邪咒已除,好生調養便可恢複。隻是那道人恐還會回來查探,你們一家近日最好閉門謝客,莫要聲張。”
    劉員外千恩萬謝,帶著家人下山去了。
    慧明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憂心忡忡:“真人,看來此事牽連甚廣。那道人將母釘置於劉家,顯然是為了監控嘉定州動向。如此周密布置,所圖非小啊。”
    趙清真點頭:“如今看來,這九子母噬魂大陣,隻是表象。真正的殺招,恐怕還在後頭。”他望向青城山方向,“待普賢大師到來,解決此處節點後,貧道須得往青城山一行了。”
    當夜,趙清真獨坐大佛閣,靜待普賢大師。子時三刻,忽聽窗外傳來破空之聲。他推窗看去,但見一道金光自西南而來,落在淩雲寺山門處。
    趙清真起身相迎。來者是個白眉老僧,身披灰色袈裟,手持一串烏木念珠,麵容清臒,雙目卻清澈如嬰,正是峨眉山萬年寺的普賢大師。
    “阿彌陀佛,老衲普賢,奉蜀王與慧明師侄之請,特來相助。”普賢合十施禮,聲音平和,卻似有梵音相隨。
    趙清真還禮:“有勞大師遠來。事態緊急,貧道便長話短說了。”
    他將九子母噬魂大陣、四指道人、鎮水圭等事一一告知。普賢聽得麵色凝重,待趙清真說完,沉吟道:“此事果然非同小可。那鎮水圭沉寂六百年,要重新激活,需借三江水勢與北鬥星力。今夜醜時,北鬥指巽,正是最佳時機。”
    二人來到大佛閣頂層。慧明已率領全寺僧眾在閣外廣場列陣,共誦《華嚴經》。梵音陣陣,佛光隱隱,與山間邪氣形成對峙。
    醜時將至,趙清真與普賢並肩立於窗前。大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莊嚴,但那兩道血淚痕卻破壞了這份莊嚴,透著一股詭異。
    “大師,貧道負責切斷骨釘與外界聯係,淨化其中邪氣。”趙清真取出黑色骨釘,“激活鎮水圭,便拜托大師了。”
    普賢點頭,盤膝坐下,雙手結“海印三昧印”,口中開始誦念《華嚴經》中的“入法界品”。隨著經文響起,他周身泛起柔和的金光,那金光越來越盛,最終化作一道光柱,直衝雲霄。
    趙清真也不怠慢,歸墟意境展開,將骨釘置於掌心。歸墟真元如潮水般湧入骨釘,開始滌蕩其中的邪陣符文。骨釘劇烈震顫,發出尖銳的鳴響,黑氣從中湧出,化作無數猙獰鬼臉,向趙清真撲來。
    “破!”趙清真輕喝一聲,歸墟真元化作萬千細絲,將那些鬼臉一一絞碎。與此同時,他分出一縷神識,溝通林婉兒的殘魂:“姑娘,時機已到,貧道送你入輪回。來世,當有善報。”
    溫玉中的林婉兒魂魄盈盈下拜,隨即化作一道白光,投入虛空之中。
    就在骨釘中最後一絲邪氣被化去的刹那,普賢大師的誦經聲陡然高亢。但見夜空之中,北鬥七星大放光明,七道星力如銀瀑般傾瀉而下,注入大佛心髒位置。
    大佛微微一震,佛身內部傳出低沉的轟鳴聲。那兩道血淚痕開始變淡,最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佛心處透出的青色光華——那是鎮水圭被激活的征兆!
    青光越來越盛,與北鬥星力、三江水勢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整個淩雲山籠罩其中。山中邪氣遇到這光罩,迅速潰散。
    光罩持續了一炷香時間,方才漸漸隱去。大佛恢複了往日的莊嚴,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幾分靈動之氣。
    普賢大師收功起身,麵色有些疲憊,眼中卻帶著欣慰:“幸不辱命。鎮水圭已重新激活,此處的邪陣節點算是破了。”
    趙清真將淨化後的骨釘遞給普賢:“此釘材質特殊,雖被邪法汙染,本質仍是靈骨。大師可帶回峨眉,以佛法溫養,或可煉成護法法器。”
    普賢接過,點頭道:“善。老衲觀此骨,似有千年道行,應是某種靈獸遺骨。那邪道以此布陣,倒是暴殄天物了。”
    此時慧明帶著眾僧進來,見大佛恢複如初,皆是歡喜,齊聲念佛。
    趙清真卻道:“此處節點雖破,但還有八處。而且,幕後主使尚未現身。”他對普賢道,“大師,貧道明日便啟程前往青城山。峨眉與青城同氣連枝,還望大師回去後,聯絡川中各派,早做準備。”
    普賢肅然道:“真人放心。老衲這就返回峨眉,稟明方丈,召集川中佛門同道,共禦邪魔。”
    二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直至東方既白。
    次日清晨,趙清真辭別慧明與普賢,與衛默言一行離開淩雲寺。臨行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尊重煥生機的大佛。
    三江依舊奔騰,青山不改顏色。但趙清真知道,一場席卷蜀中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下一站,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