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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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到同蔣延儲圓房這件事,鍾儀就沒得犯惡心。
正好鍾楊氏這麽一下把話說出來了,她也不想再遮掩。
“圓房是不可能了,我同他蔣延儲這一輩子,就沒有做真夫妻的緣分。”鍾儀聲線冷淡,卻是擲地有聲。
“我已準備好離開那榮國公府,他榮國公府若講理,我同他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若是不講理,便對簿公堂。”
雖玉蟬已打了頭陣,可一時,鍾楊氏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瞪大了眼睛,“你當真是要和離?”
鍾儀淡然,“若能好商好量自然和離最是好,相識一場,大家也沒必要非弄的跟仇人似的,
可若他們不能……我便隻能一紙訟書遞到官府休夫了。”
“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有主意了!”鍾楊氏氣急,“你聽聽你滿口裏說些什麽!你若和離,那些個嫁妝怎麽辦!
你若和離,沒了榮國公府給鋪路,你兄長的前程又該如何!你這是全然隻顧你自個兒痛快,其他人都不顧慮了麽!”
話說到這兒,鍾儀徹底不耐了。
“我出嫁時,家裏並未給我多少嫁妝,那些個嫁妝一大半都是我生母當初帶來的陪嫁,我拿不拿的回來,關乎家裏何事?
至於你們給我的那些個陪嫁,這三年,榮國公府沒少為您的母家辦差沒少為您的兩個兒子尋門路吧?
是您的兩個兒子眼高手低尋了幾遭皆不滿意!一開口不是要進六部就是要入三司,可即便如此,蔣家亦是無甚推諉,硬將二人塞了進去,這還不夠麽?難道就非要做個什麽名臣武將才罷?
這究竟都是看在誰的份兒上,我想大家心裏都清楚不過,這都是我為榮國公府兢兢業業操持三年內務換來的,如此,你們的陪嫁,我也算是還上了,
再者,二位兄長既已入了仕,往後的前程,就合該他們自個兒去拚才是!何以還要犧牲我一女子去填?若要我填,我得填到何時才算個夠?
當初我答應嫁進榮國公府亦是因我對他蔣延儲還有著幾分情意,可現在,那些個情意已全然沒有了,我同他之間齟齬已深,我忍不下了,更不想忍下!”
“你這個不肖女!你放肆!”
鍾儀的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後一道怒斥。
緊接著,她後腰就受了重重一腳,登時痛感傳遍全身,整個人徑自往前頭倒去。
可這還不算完,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股子滲人的酒氣就迎麵撲了來,衣襟被死死揪住,脖頸間亦被掐的喘不過氣了。
喉間的重壓讓她幾近氣絕,她微微一咳,淩亂的巴掌便劈臉落了下來,一記比一記重。
一時,堂內仿佛大亂,她聽到了身側園香和玉蟬的勸阻聲,想要抬手反抗,卻怎麽都抬不起。
自從生母走後,這樣的打,她已記不清挨了多少次。
後來嫁到榮國公府去,才罷休。
這又開始了,鍾儀明白,母家這些人這無非就是覺得她如今是要在夫家那邊失勢了,又能任母家欺淩了。
許是已經習慣,這樣的恐懼一起,她便始終生不起反抗的勇氣,隻能閉著眼睛把頭偏到一旁去躲,任由巴掌一個接一個落在自己的臉上,劈的生疼。
“老爺您饒了我們少夫人這一遭吧!少夫人今日中了毒,險些喪命,身子正弱……”園香拚死撲到鍾儀身上把人擋著哭喊出聲。
玉蟬也想去拉,卻被立在一旁的鍾楊氏狠狠瞪了一眼。
聞言,鍾父這才將鍾儀的衣襟一鬆,把人往地上重重一丟。
而後站起了身,將袍角拍打幾下,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一樣,幾步上前落了座。
鍾儀蜷在園香懷裏,大口大口呼著氣,渾身散了架似的疼,嘴角和眼角皆有異感,抬手去摸,沾了一手的血。
都說文人是墨客,是雅士……可在自己父親這裏,鍾儀從未覺得……
她隻覺人不可貌相,文臣動起粗來,亦是禽獸不如。
“我警告你,你若敢離開那榮國公府,便休要再想踏進這鍾府的大門!”鍾兗端坐堂前,一麵睨著地上的鍾儀,一麵接過鍾楊氏遞去的濕帕子擦手。
“你以為你是誰?還你不想為你兄長犧牲鋪路?這是你自己能做主的嗎!告訴你,你一個庶女,生來就是要為你嫡兄鋪路的!”
“你最好是趕緊同那蔣延儲圓房有了子嗣,以穩固你榮國公府少夫人的地位和身份!”
“否則,我便叫你嚐嚐和你那個姨娘一樣的死法兒!”
鍾父的話才剛落音,鍾楊氏便忙不迭拔高了聲線,“老爺!您醉了!來人!還不趕緊扶老爺去醒酒!”
可堂內一下子靜了,無人動彈。
姨娘的死法兒...這一句話一下子驅散了鍾儀渾身的痛感。
她強撐著自園香懷中爬起,半坐在地上,朝坐在堂中的鍾父看去,“您方才說什麽?什麽叫您叫我嚐嚐我姨娘的死法兒?”
“我姨娘是病死的,這人生病,乃是天定。”說到這裏,鍾儀微微一頓,“可您方才的話,我怎麽聽著,我姨娘的死倒像是您有意為之呢?”
“人呢!都死了嗎!還不趕緊將老爺扶下去!”鍾楊氏幾乎是怒吼著看向了立在門廊外的小廝。
而此時此刻的鍾父似乎是酒醒了些許,茫然瞧鍾儀一眼,再未說什麽,自顧自起身往堂外走去。
這一幕,叫鍾儀心頭的猜疑愈發瘋長。
“我姨娘究竟是怎麽死的!”她跪在地上,用力爬出幾寸,聲線啞然。
鍾父微微頓住了腳,卻是沒有回頭,而後依舊往堂外走去,在小廝的攙扶下漸漸沒入了黑夜裏。
“你父親飲多了酒,難免說些胡話,再說了,方才他並未說什麽啊!你何以就覺著你姨娘的死...”鍾父走後,鍾楊氏語氣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鍾儀撐著園香的手站起身,看向鍾楊氏,眸色冷凝似要吃人。
鍾楊氏一下子怔住了,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噤了聲。
直盯視了鍾楊氏好半晌,鍾儀才一字一句開了口。
“鍾楊氏。”這是她頭一次如此稱呼這位大夫人,“你所言,最好是無半句虛假!”
話罷,轉身往堂外走去。
看著鍾儀的背影,鍾楊氏眸底漫上一抹慌色,似一下子站不穩了,手忙往案上扶去。
見鍾儀往外走,玉蟬往鍾楊氏那邊看去。
鍾楊氏神色一下子又淩厲起來,把臉朝外一揚,“瞧我做什麽?還不趕緊跟上去!”
玉蟬抿了抿唇,也抬腳往外跟去。
...
鍾儀回到榮國公府已近亥時,她自己的院裏隻有通廊點了幾盞燈,屋裏頭黑寂寂的。
上得通廊才發現,大屋前頭立了幾個人。
“嫂嫂?”
那人朝這邊喊了一聲,抬步迎了上來,鍾儀這才看清,原是蔣姝。
“嫂嫂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叫我一陣好等,可用過晚膳了?”蔣姝疾步走至跟前,將鍾儀的手從園香手裏接過,蹙眉去看鍾儀的臉。
“哎呀!這...”喊了一聲,她又忙抬手覆在了自己唇間,而後壓低了聲線,“這是怎麽著了?這怎麽還有血呢!”
說著,她又趕緊去察看鍾儀的脖頸和手腕。
鍾儀今日罩了外卦,領子高,所以脖頸未見傷,可手上就沒那麽幸運了,破了好幾處皮,亦是見了血。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這是...你們這些人是怎麽伺候的!”蔣姝回頭壓聲斥罵。
夜風起了,裹挾著院內的落花自廊下拂過,風燈也跟著香氣搖曳。
鍾儀垂眸去瞧,如水的月光下,玉白色的杏花瓣浪花似地在青磚綠欄間翻騰著。
若非此時的心頭溺著無盡心酸,這當真是一番好景。
鍾儀轉眸去瞧身側的蔣姝,這個小姑子,算是這榮國公府上對她最好的一個人了。
“怪不得她們,我無大礙。”鍾儀溫聲淺笑,把話頭避開了,“你候我到這個時候,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蔣姝抬手迅速往眼梢擦抹了一下,抬眸看向鍾儀,“我說了,嫂嫂可別不理我。”
“怎會,你盡管說便是。”
蔣姝微微一頓,“後兒便是十五了,母親說,想讓我和嫂嫂你一道陪她往南城大覺寺進香去。”
鍾儀想都沒想,溫聲道:“我隻怕是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