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出發(3k,加更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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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彎刀的刺擊,會因刀身的弧度而詭譎,需要瞬時的判斷力防守應對。
    作為特攻型兵刃,迅捷劍的刺擊,向來便以優雅而精準聞名。
    得益於那細長、堅韌的劍身,它在貴族的決鬥中無往不利。
    而唐奇虛浮的步伐、粗劣的正手刺擊全是破綻,甚至無需讓胡斯拿劍身撥擋、防守反擊。
    他隻需透過鏡片,丈量好彼此的距離,便足以側步偏身,輕鬆反手刺入唐奇空門大開的心口——
    決鬥的勝負,往往隻需要這麽一個瞬間。
    劍尖的阻塞感傳遞到他的手腕,胡斯明白,隻需要再寸進一分,便足以剖開他的心髒。
    讓這個煽風點火的詩人,再也唱不出一個噪音。
    可他很快便發現,手中的劍仿佛戳在了鐵板上,迫使他的手臂都跟著停頓——
    這竟然是件內襯鑲釘的皮衣!?
    他轉而明悟,這顯眼的破綻,分明是唐奇故意送到眼前的!
    已來不及細想更多,胡斯幾乎是憑借著戰鬥本能,用那隻背在身後的左手,抽出係在腰間細長短劍。
    那是中距離刺擊失效後,被人近身時的備用選擇。
    可以在下一輪交鋒時,格擋那粗劣的揮砍……
    “撲哧!”
    後頸的刺痛陡然襲來!
    溫熱的鮮血猛地從他的頸側噴灑而出——
    “不可能!?”
    胡斯意識到,唐奇根本沒想著揮砍!
    他隻是在那彎曲的刀刃,掠過他的脖頸時停頓了腳步。
    用手腕的力量、反曲的刀尖,勾中了他的脖頸!
    那是黑蛇慣用的招式——
    刺擊作幌,實則用那兩麵開刃的刀尖,化作利鉤,像遊蛇一樣詭譎刁鑽。
    如今,被目睹他角鬥的唐奇,粗劣地模仿過來
    “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所以才要利用自己所有的資源,冒險一試……”
    胡斯感到脖頸的疼痛漸漸淡去。
    他的雙眼也變得朦朧、恍惚。
    視野漸漸灰暗,目光最先注視著那柄黑刀,緊接著滑落到唐奇的腳邊……
    “胡斯先生、胡斯先生!”
    梅拉德哭喊著跪在他的身前,細嫩的手掌牢牢堵塞在淌血的刀口。
    可血液仍然從他的指間滲透,滴落在了這片土地。
    胡斯迷離地伸出手去,瞧著梅拉德那張肥嫩的臉頰,便要與梅爾領主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老管家的囑咐,還回響在他的耳畔:
    “你要記住,你隻是一個平民,將一生揮灑在農田裏辛勞度日,才是你既定的命運。
    可梅爾老爺給予了你學習、侍奉他們家族的機會。
    你應該感恩梅爾老爺的恩情,並為之獻上你的忠誠。”
    老爺。
    我本想送走少爺之後,帶著剩下的人,固守在這片土地。
    我們應該感恩您。
    所以維護您的財產,死不足惜……
    作為一個仆人,我是否做到了盡忠?
    是否為您而殫精竭慮。
    又是否為您奮戰到了最後一刻?
    他覺得自己做到了。
    隻是想到今日發生的一切,又難免覺得擔憂:
    “少爺——或許您應該,多運動、運動了……”
    梅拉德的哭號,喊不回他渙散的瞳孔。
    唐奇一巴掌拍在了他肥碩的臉上,將他抽的失神。
    旋即扯過他的衣襟,把他的腦袋對準那幫火並的衛兵:
    “讓所有人都停手,不然我就抹掉你的喉嚨。”
    大難臨頭,梅拉德禁受不住恐嚇,隻能哆嗦著站起身來,向著遠處嘶喊:
    “住手、都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
    衛兵與鎮民這才後退兩步,看清倒在血泊之中的胡斯,在驚異中麵麵相覷。
    唐奇緊接著代替梅拉德,下達了命令:
    “壓迫你們的惡仆已經死去。
    你們勝利了!
    至於那些傭兵,想活命的話,就去把傷員統合到一起,讓林恩神父為他們穩定傷勢——
    獸人的劫掠不是虛言,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向龍金城逃亡!”
    老大衛將染血的草叉放回自己的車架,捂住受傷的臂膀,遲疑道:
    “可、可是先生,我們認不清森林的道路……”
    “所以我會帶你們離開這裏!
    現在,所有人放下武器,看好自己的妻兒、收拾自己的行囊。
    等到召集完所有的鎮民,我們將形成一支遷徙的隊伍,一同繞過森林的北部,向西方的龍金城出發!”
    形勢變化的突然,讓鎮民們暫時無法分清敵友。
    但至少,‘逃離’的喜悅浮上言表,讓他們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為了不讓凱瑟琳與安比成為眾矢之的,唐奇先行讓碎石帶著她們回到酒館,收拾要帶走的家當。
    緊接著,持握手中彎刀,逼迫梅拉德規整了鎮上的衛兵,指揮他們敲響每一戶的大門,以便讓他們知曉鎮上發生的暴動。
    林恩神父則取出草藥,敷在傷員的傷口處,穩定他們的傷勢。
    由於傭兵和多數衛兵並非出自星梅鎮,致使他們下手時也很少留有情麵。
    好在衝突還算短暫,除了十幾個重傷的鎮民生死未卜、需要路上特別關照之外,倒也沒釀出更多麻煩。
    等到鎮民紛紛趕來,組成聲勢浩大的遷徙隊伍時,天色已然顯露出了湛藍的光彩。
    唐奇分辨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
    倒是趕回來的碎石,神情十分古怪地拍上他的屁股:
    “比預計的兩個小時要慢上不少,但你他媽還真的做成了?”
    雙拳難敵四手,單靠碎石也應付不了幾十人的圍攻。
    想要分化守衛的力量,掃清障礙、活捉梅拉德,隻能試著調動農夫的血性。
    唐奇聳了聳肩,也跟著鬆了口氣:
    “現在最好笑的,果然還是‘12歲的小姑娘一夜間偷走整噸星梅’吧?”
    “但‘傻瓜詩人試圖帶走三百號人’還是排在第二名!
    哪怕你做成了,我也覺得愚蠢!”
    “現在就別笑話我了。幫我看好梅拉德,我需要休息一會兒……”
    那些因危險而催生出的腎上腺素,已經被消耗幹淨。
    唐奇的眼皮惺忪,隨時都有暈倒在地上的可能。
    但碎石仍然拍打著他的屁股,粗獷地喊聲像一口悶鍾,吵嚷著唐奇不得不打起精神:
    “你看南方的森林裏,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唐奇霎時間打了個冷顫,以為獸人比預料地更快趕來。
    連忙向著隨時的指間望去——
    卻見遠方的土路上,一個瘦小的黑影正匆匆跑來。
    好在天光微明,讓唐奇隱隱瞧出了那個身影的輪廓:
    “庫魯!?”
    穿著長袍的狗頭人,懷中抱著一個巨大的橢圓石頭,沿著土路、穿過了麥田。
    “你不是害怕獸人,直接逃回到洞窟了嗎?”唐奇遲疑問道。
    抱著石頭的狗頭人顯得有些委屈,豆子大的眼淚“啪嗒”滾落:
    “庫魯、回去!它們、消失!遷徙、地下!”
    “他們把你拋下了?為什麽?”
    “告訴、它們、等待、一天!現在、兩天!”
    唐奇這才回想起來,此前庫魯之所以跟在身邊,完全是為了實行‘以次充好’的計劃。
    哪想到中間會發生這麽多事,以至於多耽擱了一天時間。
    而那些本就覺得危險,想要遷徙回地下的狗頭人們,見庫魯沒能按時回歸族群,大抵是以為它死在了地上,便收拾好行囊直接離開,頭也不回……
    這對於漠視親族關係的狗頭人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
    族長沒了,換一個族長就是了,最多沒那麽聰明而已。
    想通關鍵的唐奇眨了眨眼,打量起它懷裏的石頭。
    微微眯起了眼睛,險些沒忍住笑意:
    “這是……”
    庫魯嚇了一跳,背過身去,什麽話也不說。
    但它的反應恰恰證明了唐奇的猜測:
    “所以你現在是無家可歸了?那不如跟著我們一起前往龍金城?”
    “庫魯……”
    “走吧,萬一被那群獸人抓到了,可沒有其他人來救你。”
    “獸人……”
    “我這裏還管一日三餐,遇到麻煩了你用法術幫個忙就行。撞上危險,再不濟你也能逃走,絕不攔著你!”
    碎石砸吧著嘴,喃喃自語:
    “媽的,明明是個詩人,怎麽看起來更像【黑礁港】的人販?”
    唐奇握緊拳頭,衝庫魯大喊一聲:
    “Rua!”
    “Rua!”
    庫魯最終還是跳上了車——
    其實它本來就是這麽個打算。
    隻是不能答應地那麽快,不然會顯得自己很廉價。
    庫魯、很、聰明!
    而看著狗頭人懷裏的石頭,唐奇險些沒流出口水。
    隻是疲乏感再度襲來,他終於支撐不住,跌上了牛車的硬角——
    “小心!”
    好在凱瑟琳連忙將他攙扶住,借著安比的助力,將他拖上了牛車的駕駛位上。
    唐奇直起腰來,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實在是沒力氣了。也許我應該好好地睡一覺……”
    他瞥了一眼貨車,卻發現牛車雖然稱得上寬闊,但擺滿了貨物。
    坐上了安比與碎石,和一個臃腫的梅拉德後,便少有能夠躺下的地方。
    凱瑟琳瞧出他的窘迫,輕輕搖頭,攬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確應該休息了。如果需要一個枕頭……
    不介意的話,可以暫時枕在我的腿上。”
    唐奇看得出,她這麽說單純是出於善意。
    但管那麽多幹什麽:
    “我就不客氣了。”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他在駕駛座上蜷縮下身子,將側臉埋進她渾圓的大腿。
    亞麻材質的衣裙有些紮臉,也沒有什麽所謂的少女芳香。
    但她足夠柔軟。
    柔軟到輕鬆卸去了唐奇的疲憊,讓他轉眼便沉浸在了溫柔軟玉的夢鄉裏。
    “那麽我們便出發了。碎石先生,辛苦您幫忙警戒周圍。”
    碎石大笑一聲:“隻要給老子酒喝就好了!”
    “車上的酒桶,有一箱是專門為您準備的。”
    “好姑娘,哪怕到了龍金城,你也肯定能賺上大錢!”
    農家女孩隻是用微笑淺淺的回應。
    可在她回身望向那座小鎮、那棵金色的橡樹,所搖曳的婆娑樹影時。
    一切的笑意,都隻剩下一聲輕輕的道別:
    “我要走了哦,媽媽。
    還有……
    混蛋老爹。”
    她輕喝一聲,驅車的樣子,從容地像位領兵的騎士。
    車前的老牛便抬起緩慢的步伐。
    一縷晨曦穿過山間,籠罩在鄉間的土路上。
    映照著泥濘的車轍。
    也指引著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