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位貴女，恨不得生撕了肖仲仙！
    誰不是家裏千嬌百寵的天之驕女，眼下被連累，遭了皇太女的奚落，還要被趕出菡萏園。
    賞荷宴開辦了那麽多年，哪年不是風風光光的？
    可今年倒好，肖仲仙為塊茅坑裏的臭石頭，濺了所有人一身屎臭！
    連累到所有人宴都沒結束，就全被趕出來了。
    這種事情傳出去，叫大家的臉麵往哪擱啊？
    有那臉皮薄的貴女，當即就紅了眼睛。
    也有膽子大的，沒第一時間走，站門口等著荼茶出來，怎麽都想解釋一二。
    左右不過一刻鍾。
    整座菡萏園清淨了，沒了礙眼的閑雜人等，園中清風徐徐，蓮香馥鬱芬芳。
    又有成片的翠綠荷葉或搖曳或翻卷露背白，端的是別有一番大自然才有的美感。
    荼茶喜歡這裏！
    她走之前，讓暗九和銀冰采了一大抱的荷葉。
    美其名曰，拿回去讓禦廚做荷葉雞。
    她還再三叮囑管事：“等花開敗了，記得把蓮子采下來。”
    香香、脆脆的蓮子，她也很愛吃的。
    不多時，等在外頭的貴女們就見臉上覆荷葉的小幼崽走出來。
    她古怪的在荷葉上戳了兩個洞，讓眼睛露出來，大概鼻子還是嘴巴的位置，荷葉留著長長的杆子。
    她還矮墩墩的很小一隻，乍一看去跟個喜感的小河童似的。
    一眾貴女們沉默了：“……”
    荼茶呆了呆，沒想到這些人還沒走。
    小崽也沉默了：“……”
    但崽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是以，她扶了扶了臉上的荷葉麵具，目不斜視的往玉輅走去。
    “殿下留步。”
    有貴女站出來，屈膝福禮：“我等想和殿下解釋一二，我們並不知道肖仲仙的安排，我們也沒……”
    “我知，”荼茶站在高高的玉輅上頭，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位貴女，“你們或許真的不知情，也確實受了牽連，更不想開罪我。”
    她將眾人最隱秘的心思，不留情麵的剖開，就那麽攤到日光下，讓這些貴女越發沒臉。
    但荼茶聲音一軟：“眾位姐姐放心，本殿偶爾是非不分，一直偶爾罷了，好姐姐們別放心上。”
    所有貴女：“……”
    就更害怕了！
    小崽端坐玉輅，輅上垂掛的鮫紗撩掛左右，她聲音似從天邊傳來。
    荼茶：“諸位姐姐皆是大晉頂級權勢養出來的天之驕女，學識、相貌、才情樣樣絕頂。”
    “若為男子，各個都能出朝入仕，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這樣一捧，玉輅下的仰頭聆聽的貴女們，全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心髒砰砰跳的厲害。
    她們仿佛看到了“男人版”的自己。
    不必困於內宅，不必忍受生育之苦，不必因教養子女而衰老……
    玉輅內傳出歎息。
    荼茶：“未來賞荷宴之前，本殿以為會看到心比天高的姐姐們，可惜了……”
    剩下的話尾，小崽很壞的故意不說了，任這些人去腦補。
    她擺手，銀冰放下鮫紗。
    眾人就依稀聽她說了句：“人各有誌，燕雀有燕雀的小巧玲瓏，鴻鵠也有鴻鵠的豪氣淩雲。”
    頓了頓，她還吹了個大牛|逼。
    “本殿向來隻殺人不助人，尊重個人命運……”
    玉輅緩緩前行離開，一直到走出去很遠，四十多名貴女仍舊久久凝望。
    良久之後。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我此生若為男兒身……”
    “那也是如果，算了叭，殿下的話聽聽就……”
    “姐妹們，殿下在點我們！他年殿下登基，就是我大晉第一女帝。”
    “殿下為女帝，我等姐妹如何當不得女官？”
    所有人都愣住了，可以做到嗎？
    這當，已有貴女三兩步踏上馬車：“不管你們怎麽想，今日回去我不嫁人了，我要繼續讀書。”
    “等到明年，我就下場去考試，誰敢不讓我進考場，我就去禦前敲登聞鼓，讓殿下為我做主！”
    話罷，那貴女的馬車咕嚕咕嚕飛快走了。
    剩下的貴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低頭進了各自馬車，匆匆離去。
    至於心裏是怎麽想的，那就不清楚了。
    玉輅裏。
    銀冰眼眸帶笑：“殿下真好，會為女子謀福祉。”
    荼茶腦袋上戴著張荷葉，長長的杆子朝天。
    臉上還蓋著有倆洞的荷葉麵具，末了她還往腳上綁兩張，像穿了荷葉鞋子似的。
    乍聽銀冰的話，小崽茫然回頭：“銀冰，你說什麽？”
    一身都是綠荷葉的小崽，冷不丁扭過頭來，隻露出一雙黑浚浚的眼睛，五官都看不見。
    銀冰：“……”
    算了，殿下才六歲，愛玩正常的。
    荼茶就這樣回了紫宸殿。
    她沒進殿，而是在殿門口探出個腦袋喊：“父皇。”
    皇帝唰唰批奏折，頭都沒抬：“回來了？賞荷宴好玩嗎？”
    他沒等到荼茶的回答，疑惑抬頭看出去。
    下刻，皇帝鳳眸一縮，拿禦筆的手抖了抖。
    皇帝：“……”
    冷不丁見著個沒臉的“小河童”，還挺嚇人。
    小崽：“嘿嘿，父皇我的荷葉麵具好看嗎？”
    皇帝冷著臉：“朕倒是想誇你，但朕從不說違心之言。”
    幼崽冷哼，轉頭就問福安。
    福安眉開眼笑：“殿下真聰明，拿葉子蓋臉上不曬，荷葉還涼悠悠的，哎喲喂，是哪家聰明的寶寶能想出來這麽天才的法子？”
    他表情浮誇的看向皇帝：“陛下，原來是您家的啊！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老奴一眼就看出，殿下非同一般。”
    荼茶被哄的超開心，熱情的從暗九抱著的一大捧荷葉裏，選了最圓的一張，比照著福安的眼距戳兩個洞，然後蓋福安臉上送他。
    於是，皇帝一抬眼。
    麵前就是倆沒臉的“河童”！
    皇帝：“……”
    偏偏小崽還說：“有時候父皇因為不夠變態，而和我們格格不入。”
    皇帝嘴角抽了抽。
    當天晚上，托荼茶帶回來的荷葉福，整座紫宸殿的人都吃上了荷葉雞。
    上了飯桌，荼茶終於把臉上那張荷葉麵具揭下來了。
    莫名的，皇帝暗自鬆了口氣。
    荼茶將菡萏園的事說了遍，重點提了英國公之女肖仲仙的試探，以及光祿大夫家的東方宛帶來的青鸞。
    小崽啃著雞腿：“那個青鸞渾身雪白，這是一種生來就有的病，她給我的感覺，和父皇姑母還有歸一叔祖、獬豸伯父一樣的。”
    她沒提龍玉。
    皇帝皺眉：“小九懷疑她是皇族遺落在外的血脈？”
    小崽打了個小飽嗝：“不知道哦。”
    她懷不懷疑有什麽用，得查出證據來嘛。
    皇帝點頭：“朕會讓人查查東方家。”
    接著，皇帝意味深長的問：“小寶，打算怎麽處置今天得罪你的人？”
    荼茶一臉理所當然：“父皇作甚問我？你的小寶在外頭被欺負了！”
    她吃飽了滑下圈椅，把皇帝小臂拍的啪啪響。
    荼茶：“你的小寶遭人霸|淩了！小寶都要傷心死了。”
    她把問題丟給皇帝：“父皇打算怎麽處置今天欺負小寶的人？”
    皇帝沒忍住低笑出聲。
    他伸手捏她小臉：“壞小寶，連這種懶也偷，天底下也就你敢這麽質問朕了。”
    荼茶拍他手，揉揉被捏紅的小臉。
    她輕咳一聲，繃起冷臉，壓低小嗓音。
    皇帝就見她正兒八經拱手見禮。
    小崽：“兒臣不敢，兒臣明個就去把人腦袋砍啦砍啦嘀。”
    她說著這話，比了個手刀砍頭的姿勢。
    小崽表情凶凶：“砍了，都砍了。”
    皇帝：“……”
    朕其實，也沒砍過幾個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