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茶心急如焚。
    黑雨下的突然且詭異。
    放眼看去，天地間都是灰氣濛濛的一片，濃鬱的濕氣中攜裹著難聞的惡臭。
    荼茶從京城過來時，一路上都能看到淋了黑雨異變成髒人的百姓。
    四隻金雕，在黑雨中艱難飛行。
    那黑雨對動物竟也也有汙染作用，大蒼最先堅持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長鳴。
    它飛的也不太穩了，但盡力在維持住平衡。
    荼茶喊了聲：“大蒼堅持住！”
    噅唳唳！
    大蒼又鳴叫了一聲，似是在對荼茶做出回應。
    眼下還沒到皇寺，再這麽下去不行！
    荼茶抹了把臉，結果聞到一手的惡臭，跟生吞了枚爛掉的臭雞蛋似的。
    “嘔！”她沒忍住，幹嘔了幾下。
    小崽當時就破防了：“不做人的狗逼玩意兒，讓我逮著你，我要用全京城所有人的屎尿灌溉！”
    肮髒的狗東西！
    她罵罵咧咧運起內勁。
    翠色如薄紗的芒光從她身上激蕩開，似溫柔的清風，縈繞住四隻金雕，為它們淨化掉汙染的同時擋開黑雨。
    噅唳唳——
    大蒼的長鳴立時就歡快了。
    呼啦啦。
    四隻金雕速度當即又暴漲一波。
    原本騎馬需要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在金雕的飛行下，硬是很快就到了。
    金色屋脊的皇寺坐落在山頂，鬱鬱蔥蔥的林木半遮掩。
    原本景色秀美，被譽為京城一絕的皇寺，此時在黑雨中，飄搖的像艘破爛漏水的艦船。
    周遭的高大樹木黑氣森森，迎合著惡臭黑雨，全都化為了魔鬼爪牙，對皇寺虎視眈眈。
    一路飛過來，荼茶還看到被黑雨汙染後變成髒人的百姓，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像受到了某種召喚，全都往皇寺來。
    雨太大了，視線受阻。
    荼茶沒在皇寺前庭看到皇帝等人，她繞著皇寺飛了圈，除了髒人硬是沒看見任何一個活人。
    她一邊鬆了口氣，一邊不免又擔憂。
    荼茶：“父皇？”
    “父皇，你在哪？”
    好在她才喊了兩聲，下方天子殿就傳來皇帝的回應。
    荼茶指揮著大蒼往天子殿方向下降。
    眼看距離地麵隻有三四米高，她猛的一個下跳。
    正要放翻滾卸力時，不期然就落入了熟悉的懷抱裏。
    一片腥臭中，隱約的龍涎香氣味，好聞又安心。
    荼茶低頭，對上帶笑意的鳳眸。
    隻是，現在這雙鳳眸左眼瞳是深邃如墨，右眼瞳卻是漂亮的翡翠綠。
    原本深沉的綠，在見著小崽的瞬間，就化為碧空般純淨的綠，好看得很！
    小崽臉上也不自覺露出笑容：“父皇，我沒事。”
    皇帝放她下地，從袖子裏摸出幹淨的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和頭發。
    荼茶瞬間就感覺好多了。
    大蒼四隻金雕，在簷下抖落黑水，收攏翅膀擠進了天子殿。
    荼茶掃了眼殿中，見眾人眼巴巴的望著自己，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歸一趕緊問：“小寶，京城那邊可有再下黑雨？”
    這是眾人最關心的問題。
    荼茶麵色凝重的點頭：“在下，我回來的路上，很多百姓被汙染成髒人，此時正往皇寺方向來。”
    這話，猶如一記重錘，敲的眾人心神發懵。
    “天不佑我大晉，始帝在上，老臣愧對這山河，愧對百姓啊。”
    “各位先帝在上，臣無顏呐。”
    “今日，末將就戰死在皇寺，我以我血祭大晉。”
    “陛下，末將亦是！”
    ……
    諸位文武朝臣，在此刻紛紛涕泗橫流。
    他們不是為自個的生死，而是為京城那無辜的百萬百姓。
    尋常百姓何其無辜！
    “這該死的永生教，老臣放下書卷，也略懂刀劍。”
    “對，今天就和這幫子狗東西拚了！”
    “去了地下，微臣對始帝對諸位天子殿的先皇先帝也有個交代。”
    ……
    皇帝沒有說話，其他皇族也沉默著。
    荼茶皺起眉頭。
    她在看龍脈實時動態地圖。
    自從開始下黑雨，這幅動態電子地圖上的京城地域就一直在閃爍紅光。
    且，皇宮底下的龍脈，以及皇寺下的龍脈，同時出現不同程度的汙染。
    【警報！警報！警報！】
    【生命河流被入侵，正在遭受汙染……】
    【目前汙染程度3%……5%……8%……】
    黑色的雨水，包含了髒東西，直接滲透到地底下，接觸到龍脈後造成汙染。
    下一刻，係統提示音又響起。
    【宿主注意！檢測到大批量髒人出現！】
    【當下京城地域，空氣中汙染含量偏高，汙染濃度為30%……】
    荼茶眉頭皺更緊，她看向天子殿中的眾人。
    這下連空氣的汙染濃度都這麽高，便是沒淋黑雨的人，隻要在呼吸早晚也會被汙染成髒人。
    在她的視野裏，除了皇族，殿中每個人的頭頂，都出現了汙染數值條。
    殿中，無形的悲戚和絕望，籠罩在眾人頭頂，並慢慢蔓延，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低沉。
    “不對！”
    忽地，無道一聲吼。
    眾人不自覺全都看向他。
    無道麵如金紙，他渾身抖的厲害，一雙更是顫的像帕金森。
    他艱難的掐算著，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在拒絕他的掐算。
    “噗！”他噴出一口鮮血，最後一下終是落不下去了。
    歸一扶住他：“別算了。”
    天命的重量，豈是一個普通人能扛得住？
    然，無道死死抓著他的手，卻遙遙看向荼茶的方向。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
    可是，他什麽都沒說。
    顯然，他說掐算出了什麽，但卻說不得。
    眼下這樣的情況，他也不敢說。
    歸一心頭微動。
    他將無道扶好，身體微微一側，擋住了他看荼茶的視線，以免引起更多人的警覺。
    同時，他也強忍著去看小寶的衝動。
    荼茶眸光閃了下。
    無道的視線她看到了。
    所以，二爹是不是算到了生機，和自己有關？
    “小寶，”皇帝擰眉，大手重重捏了捏軟乎乎的小手，“別胡思亂想，這是大晉的生死存亡，關乎每一個人，和你關係並不大。”
    皇帝並不想讓荼茶一人去扛。
    他的小寶才十一歲，都還沒及笄。
    她該繼續數數金子，睡睡懶覺，不想去上學就犯懶逃課。
    生死存亡這種事，是他這個帝王的責任。
    “沒有人——”
    殿下的雨幕裏，突然傳來非男非女的嘶啞聲音。
    四麵八方，圍攏過來的髒人，全都張著嘴巴用同一種聲音說著。
    “沒有人可以苟活！”
    是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