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這裏。”
    “讓你殺！”
    歸一大驚。
    雨幕裏，皇帝也大驚：“小寶？”
    荼茶丟了細刀，一步步朝著二教主走去。
    她背在身後的手，隱晦的朝他擺了擺。
    皇帝了然，可仍舊很不讚同的皺起眉頭。
    但他沒有再阻攔，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握緊了長刀，目不轉睛的看著荼茶。
    噠噠噠。
    身姿還很纖細的少女，踩著滿地橫流的黑水，雙臂微微張開，背影看去像是一種獻祭的姿態。
    她緊盯著二教主：“怎的？你不敢動手了？”
    二教主警惕看著荼茶。
    蝗從來就不是人類，人類的心思它降臨時多少能感知一二，但卻不能完全了解。
    對它來說，起先還對它砍殺的覺醒之人，現在竟棄了細刀，反而要自己殺她？
    蝗不懂，蝗大受震撼。
    當荼茶距離二教主兩米遠時，她腳步頓了下。
    看清了！
    她看的更清楚了！
    在二教主心髒位置，黑氣是最濃鬱的！
    果然，同母親和穀小滿一樣。
    蝗降臨後，蘊含它真身力量的所在，就在心髒！
    荼茶勾起嘴角，繼續一步步接近二教主。
    “哼，”她輕蔑冷笑，“什麽垃圾玩意兒？”
    “要你殺又嘰嘰歪歪婆婆媽媽，還一口一個本座，我當是什麽座，結果是沒用的車座子！”
    “不要你殺又鬧死鬧活，做人都做不明白，難怪人間無君相思處，六畜有你骨肉親。”
    ……
    蝗：“？？？”
    什麽什麽？我不是人聽不懂。
    但好像不是好話。
    二教主仰天大喝，惡聲惡氣的說：“說人話，本座聽不明白。”
    荼茶：“……”
    太沒成就感！
    恰好，她已走到近前，距離二教主隻有半臂的距離。
    二教主猙獰一笑：“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找死的。”
    話音落下，那雙黑氣虯結生成的雙臂，像鐵鉗一樣箍住了荼茶的肩膀。
    滋滋。
    衣衫被腐蝕，濃到有了實體的黑氣雙臂，直接碰觸到她的皮膚，頓時生出灼燒痛感。
    荼茶嘶了一聲：“懂不懂憐香惜玉？”
    她疼的踹對方一腳。
    若是換個真人，指不定下刻就更用力了。
    但蝗不是人！
    它愣了下，硬是力道鬆了鬆。
    它甚至不恥下問：“憐香惜玉是什麽意思？”
    香是什麽？
    玉又是什麽？
    荼茶瞥了眼肩膀，原本冷白的細嫩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出一大片的燙傷水泡。
    她暗自喘息了聲，黑眸深邃幽沉。
    她朝蝗勾了勾食指：“你靠近，我告訴你是什麽意思。”
    蝗當真無知無覺的彎腰低頭靠近——
    噗嗤！
    接著，它就感覺到心口異常。
    它低頭，睜大的眼瞳裏，倒映出一隻白皙小手。
    手指又細又直的一隻手，冷白的膚色，小小的，指尖帶點薄粉，掌心整個無繭，細滑白嫩。
    就是這麽一隻漂亮的手，宛如匕首般鋒銳，直接整個插進二教主的心髒。
    像熱刀切黃油。
    蝗不解：“……你要幹什麽？”
    它都不是人，這些軀殼對它而言隻是容器。
    它也就毫無痛感。
    但下一刻，荼茶徒手捏住了二教主心髒。
    她忍著渾身被黑氣侵蝕的疼痛，字字如冰的說：“當然是幹掉你！”
    最後尾音未落，磅礴的內勁從她手心噴發。
    磅礴的翠色芒光，霎時就從二教主的心口滲出來。
    他的身體成了塊四處破洞的抹布，四處都是翠色芒光透射。
    “啊啊啊啊啊！”
    蝗發出非人的尖嘯聲，像某種野獸，又像某種蟲子瀕死前的怒吼。
    在這聲尖嘯中，天地間的瓢潑黑雨猛的一頓！
    下刻，無數彌漫的或黑色或灰色霧氣，全都倒轉的朝二教主心髒去。
    荼茶死抓著心髒不放，但她也沒一下就全部淨化。
    她就像技術最精湛的獵人，知道如何用一點誘餌謀取更大的獵物。
    於是，她總卡在將要徹底淨化的邊緣，讓蝗不斷往這顆心髒裏注入力量。
    漸漸的，黑雨小了。
    空氣裏的水汽也少了，雲霧似乎都更清朗了。
    更多的黑氣全都被蝗旋渦般的吸取。
    所以，兩人之間形成了短暫的平衡。
    荼茶卡著量的淨化，蝗便不斷從周圍汲取黑氣以做補充。
    漸漸的，黑雨停歇了。
    天空重新晴朗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眾人覺得空氣好像不那麽臭了。
    有人試探著從天子殿中走出來，大膽的湊近了逮髒人。
    很快，眾人紛紛注意到這邊。
    “快看，是太女殿下！”
    “天呐，太女殿下在淨化這些髒東西。”
    “皇天在上，請庇佑太女殿下啊！”
    “黑雨也小了，大晉得救了？”
    ……
    唯有離荼茶最近的皇帝並不樂觀。
    他緊緊皺起眉頭，敏銳發現荼茶身上多了很多傷疤。
    皇帝往前半步：“小寶？”
    荼茶沒有回頭。
    她聲音很冷靜：“父皇別過來，我能徹底殺死它。”
    這話間，她又一波的輸入內勁。
    這個時候，荼茶就感覺到了《長壽心法》的好處來。
    這內功心法注重養生，主打一個細水長流，連綿不絕。
    此時，就看是她先耗盡內勁，還是蝗先被淨化了。
    蓬勃的生命力，像尖刀一樣紮在心髒上，叫蝗無比難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毒蛇被扼住了七寸。
    它一邊發出更刺耳的尖嘯，一邊不顧一切的吸收周圍屬於它的力量。
    接著，眾人就看見了震驚的一幕。
    無數蓄積在地麵的黑雨水，詭異的化為一顆顆的水珠，全都倒懸浮起來。
    嗷嗷嗷。
    吼吼吼。
    無數髒人跟著張大嘴巴，發出同樣的尖嘯聲。
    並且，髒人暴動了！
    歸一大喝：“嚴防死守！不準他們攻擊陛下和太女！”
    誰都能看出來，眼下正是太女的緊要關頭。
    所有人：“喏！”
    滿朝文武，武將拔出武器，文臣換上京兆尹那邊貢獻的裝備，全都和髒人打在了一起。
    米老頭踹翻個髒人，和禮部尚書蘇大人背靠背。
    倆老頭都在大口喘氣。
    米老頭撩起袖子：“老夫文能寫奏疏，武也略懂笏板抽人之法。”
    蘇大人長袖揮動，避開一髒人，抓著套繩往那髒人脖子上一捆。
    接著，一推一送，這髒人就到了京兆尹的衙役手裏，扭頭就被關進空殿中。
    這一氣嗬成的動作，叫蘇大人這把老骨頭腰都直不起來了。
    但他還有力氣笑話米老頭：“老話說，老夫手捧奏疏沒法揍你，老夫放下奏疏就沒法參你，幸好老夫還有笏板，既參你又揍你。”
    他眯著眼睛：“嘿，你這糟老頭子特壞。”
    米老頭胡須抖了抖：“說的像你不參人一樣。”
    同朝為官，雖隻是禮部尚書，但這蘇老頭參奏的人也不少。
    倆老頭相視一笑，頗有些惺惺相惜。
    眨眼間，髒人暴動的更厲害了。
    眾人看到，那些倒浮已經地麵的黑雨水，全都以二教主為中心，龍卷風般的被吸收進體內。
    米老頭哈哈大笑：“老蘇，要去了地下見著先帝，我倆還同朝為官如何？”
    蘇大人捋了下胡子：“你把狀元給老夫當當。”
    當年，兩人還是同一年的科考學子。
    但米老頭顏值略勝一籌，被先帝欽點為狀元郎，蘇大人隻得了個榜眼。
    米老頭嘿嘿笑了兩聲。
    恰此時——
    轟隆！
    二教主那邊出來炸響。
    眾人循跡看去，就見無數的黑雨水，匯聚到一塊，形成巨大的水球。
    那水球將二教主和荼茶一並包裹在裏麵了。
    眾人驚駭！”
    皇帝往前兩步：“小寶！”
    嗡！
    綠茶天賦圖紋的龍玉滴溜溜的衝出水球，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在這種光芒中，傳來荼茶的聲音：“父皇，我沒事的……”
    但皇帝握緊了長刀，死死的盯著荼茶的龍玉。
    好一會，他說——
    “小寶，你的龍玉……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