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悅的血色刹那間從臉上褪去，她捧著碗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
    “我……我沒有別的目的，”她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就是想彌補一下，我之前的過錯。”
    “過錯？”林更近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還難看，
    “以前的事，過去了。我現在有我的生活，很平靜。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誅心。每一句“過去”，都在將她朝門外推。
    “我不會打擾你，”她急切地辯解，身體微微前傾，“我隻是想盡我以前……沒有盡到的責任。”
    “責任？”林更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靠在椅背上，環起雙臂，那是一種審判的姿態，
    “你不必如此，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曾經犯下的錯，挽回不了。”
    “我知道，”她的聲音顫抖起來，眼眶發熱，“你還在記恨我……幫別人懷孩子的事。但我必須那樣做，我也是沒有辦法。”
    “你不是可以找代孕的人嗎？你不能先離婚後再去懷嗎？為什麽要在我們婚內去懷？你讓我的臉往哪裏放？”
    臉。
    這個字像一顆燒紅的烙鐵，隔著空氣，狠狠燙在蘇心悅的臉上。
    她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最後那點血色也消失了，皮膚下麵是冰冷的，僵硬的。
    原來如此，她想，原來他最在意的，是這個。不是背叛，不是欺騙，是他的臉麵，是在人前的體麵。
    她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像是被沙礫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說話啊。”林更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子不耐煩的催逼，像鞭子一樣抽過來，
    “當初不是挺能耐的嗎？一個人就把所有事都定了，現在怎麽啞巴了？”
    一直倚在廚房門邊的林母終於動了。
    她踱步過來，拉開林更近身邊的椅子坐下，順手將桌上一個空了的醬醋碟子推到一邊，發出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飯廳裏顯得格外刺耳。
    “更近，跟她說這些做什麽。”林母開了口，眼皮都沒抬一下。
    “人家有苦衷，天大的苦衷。我們林家廟小，容不下這尊大佛。”
    她的話陰陽怪氣，每個字都裹著一層蠟，滑膩膩地讓人抓不住，卻又實實在在地堵在人心裏。
    蘇心悅心情激動道：“因為他生命無多了，我也沒辦法，我說過讓他過代代孕的，可是他不同意。”
    林更近像是沒聽見她最後那句辯解，他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眼神裏的風暴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卷起了更駭人的漩渦。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從胸腔裏發出來，沉悶，短促，充滿了荒謬感。
    “你不知道你結婚了嗎？”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子冷颼颼的金屬質感，
    “你難道不知道，結了婚的女人，要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嗎？”
    這質問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地割著她的神經。
    “我知道啊，”蘇心悅急急地抬起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我知道，所以我沒做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嗎？”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帶著一絲委屈和孤注一擲的絕望，
    “我跟你商量了，可是你沒同意啊！再說，他不是別人，他是我的恩人，我得報恩。”
    “報恩？”林更近的音調陡然拔高，充滿了尖銳的諷刺，
    “那你繼續你的報恩啊，又來找我做什麽？你不是說好了要報恩嗎？孩子呢？怎麽又打掉了？”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捅在她最痛的地方。
    飯廳裏的空氣凝固了。林父的眉頭緊緊鎖起，林母的手攥住了圍裙的一角，眼神裏滿是震驚。
    蘇心悅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破碎的聲音。
    “他死了。”
    這兩個字很輕，卻重逾千斤。
    “趙子宇……他死了。所以我的恩，報完了。”
    林更近臉上的嘲諷凝固了一瞬，隨即化為更深的鄙夷和了然。他笑了，這一次，笑出了聲。
    “所以呢？他死了，你就回來找我接盤了，是不是？”
    “接盤”兩個字，像最肮髒的汙泥，劈頭蓋臉地朝她砸來。
    “我沒有！”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向後劃出刺耳的聲響，“我之前就和你說過，等生完孩子，我們就可以……”
    “就可以什麽？就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林更近打斷她，眼神裏的戾氣重新燃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凶猛，
    “還說不是找我接盤？你這不就是讓我當那個天下最蠢的接盤俠嗎！”
    “別說那麽難聽！”蘇心悅也急了，她的邏輯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堅定，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隻不過中間分開了一段時間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林更近大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
    “分開一段時間？蘇心悅，你知道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麽嗎？你在給別的男人懷孩子！我們自己都還沒有孩子，你竟然先給別人懷上了！嗬嗬……”
    那笑聲裏，全是淬了毒的痛苦。
    “我們是做的試管嬰兒！”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試圖用這個事實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我沒有和他發生過任何關係！我沒有對不起你！”
    “但你的肚子已經死過人了！”林更近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隨之跳動。他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那裏，死過人！”
    蘇心悅被他吼得渾身一顫，“我在醫院做了手術……都清幹淨了……”
    “幹淨？”林更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怪物，“在我看來，你已經不幹淨了。至少，你的肚子裏，存在過別人的血脈！”
    “我都說了已經處理幹淨了！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我都說了已經處理幹淨了！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我放不下，就是很介意，是個男人都會介意！”他低吼道，
    “我嫌髒！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出生在一個全新的、幹淨的房子裏，而不是別人住過，還死過人的二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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