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夜鶯咀嚼著這個地球詞匯。
    一種與潘多拉軍團截然不同、卻同樣圍繞著“信任”與“托付”的微弱聯結感，如同那碗藥膳帶來的暖意，悄然在她冰冷堅硬的心防邊緣，撬開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縫隙。
    戰術訓練場的空氣裏彌漫著塵土、汗水和某種躍躍欲試的躁動。模擬城市廢墟的牆體在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吳元的“利刃”小隊成員們散落在場中，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場邊那道靜默的身影上——夜鶯。
    “零號。”吳元走到夜鶯身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接著說道：“光看沒意思，要不要……下場活動活動？就當熟悉一下我們的‘遊戲規則’？”
    他指向場地中央的軟墊格鬥區，“先從最基礎的開始？”
    夜鶯那紫色眼眸掃過那片區域，平靜無波。
    “可以。”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如同應允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請求。
    格鬥區。
    鐵錘第一個跳了上來，壯碩的身軀如同鐵塔，臉上帶著點混不吝的笑容，拳頭對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零號，手下留情啊！”話音未落，他龐大的身軀竟異常靈活地一個前衝墊步，缽大的拳頭帶著風聲，直搗夜鶯麵門！標準的軍中格鬥術，迅猛直接！
    然而，在夜鶯的感知中，鐵錘的動作被分解成了慢放的鏡頭。肌肉的發力軌跡、重心的偏移、拳鋒破開空氣的渦流……纖毫畢現。她甚至連腳步都未曾移動，隻是上身以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小幅度後仰，鐵錘那勢在必得的一拳便擦著她的鼻尖掠過，帶起的勁風拂動了她的發絲。
    鐵錘一擊落空，重心微失。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夜鶯動了。她的動作簡潔到了極致，沒有多餘的花哨，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鐵錘尚未收回的手腕關節，順勢一帶，同時左腳極其輕微地在他支撐腿的腳踝外側一勾。
    “噗通！”一聲悶響。
    鐵錘那近兩百斤的龐大身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毫無反抗之力地、結結實實地摔在了軟墊上！他甚至沒看清自己是怎麽倒的！
    場邊瞬間死寂。冷鋒的瞳孔驟然收縮，鷹眼揉了揉眼睛，青鳥捂住了嘴。
    “下一個。”夜鶯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
    冷鋒眼神一凝，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場地。他沒有絲毫廢話，身形一晃，真假難辨的虛晃後，一記淩厲的低掃腿如同鋼鞭掃向夜鶯下盤！同時，另一隻手屈指成爪，陰狠地掏向她的小腹！攻守兼備，狠辣刁鑽！
    夜鶯動了。她隻是極其簡單地側身、抬腿。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冷鋒那凶悍的低掃腿被她抬起的膝蓋外側精準地格擋、卸力。與此同時，她那抬起的腿順勢落下，腳尖在冷鋒掏向她小腹的手腕上輕輕一點！
    “啪！”一聲脆響！
    一股難以抗拒的酸麻瞬間從手腕蔓延至冷鋒整條手臂！他悶哼一聲，攻勢瞬間瓦解！
    夜鶯的手掌如同鬼魅般搭上了他的肩頭，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力量傳來。
    冷鋒感覺自己像個陀螺，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原地轉了半圈，緊接著一股推力從背後傳來，他踉蹌著向前撲倒，狼狽地撐在了墊子上！
    吳元的臉色徹底凝重起來。他深吸一口氣，脫掉外套，露出精悍的肌肉線條。
    “我來！”他沉聲道，眼神銳利如鷹，擺出了最嚴謹的格鬥姿態。
    吳元不再試探，將速度、力量和技巧提升到巔峰，拳風腿影連綿不絕，攻勢如同狂風暴雨！每一擊都精準地指向夜鶯可能的重心點、關節處，配合著精妙的步法，試圖撕開她的防禦。
    然而，在夜鶯麵前，這一切如同孩童嬉戲。她的移動範圍極小，卻總能在毫厘之間避開吳元最淩厲的攻擊。她的格擋和卸力動作精準到令人發指，每一次接觸，都讓吳元感覺自己積蓄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輕易化解。
    夜鶯的動作軌跡簡潔、高效，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數學美感，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打斷吳元的節奏，讓他難受得想要吐血。
    三分鍾後，吳元呼吸粗重，額頭見汗，攻勢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絲遲滯。
    就在他一個高鞭腿掃出的瞬間，夜鶯動了。她不再隻是防禦和繳械，身影如同瞬移般切入了吳元因抬腿而暴露的中門空檔！一隻白皙的手掌，快如閃電，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穿透力，印在了吳元胸口檀中穴的位置！
    “砰！”
    一聲並不響亮卻異常沉重的悶響！
    吳元感覺自己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擊中胸口，眼前一黑，所有力量瞬間被抽空！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摔在軟墊邊緣，胸口一陣翻江倒海般的窒息感！
    整個格鬥區鴉雀無聲。
    隊員們看著倒在地上的隊長，再看看場中那個連呼吸都未曾紊亂、發絲都未曾淩亂的女子，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這根本不是格鬥！這是……降維打擊！
    “槍械場。”
    夜鶯的目光轉向遠處的射擊區域，仿佛剛才隻是熱了個身。
    射擊場，電子報靶係統閃爍著幽光。
    夜鶯隨手拿起一把普通的95式突擊步槍，動作流暢得如同手臂的延伸。
    吳元捂著胸口，臉色發白地跟過來，聲音有些沙啞：“設置……什麽模式？”
    “最難的。”夜鶯的聲音依舊平淡。
    鷹眼在控製台上一陣操作。
    場地燈光瞬間暗了下來，模擬出昏暗的雨夜環境。無數快速移動的、大小不一的紅色光點靶在廢墟掩體間毫無規律地高速閃現、消失，距離從50米到300米不等。同時，刺耳的電磁幹擾噪音響起，模擬強通訊屏蔽環境。
    夜鶯端著槍，沒有瞄準鏡，沒有依托。她就那麽隨意地站著，槍口隨著靶標的出現微微調整。
    砰！砰！砰！砰！砰！
    槍聲以一種穩定到令人心悸的節奏響起，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每一次槍響，遠處必然有一個高速移動的靶標應聲熄滅！無論是刁鑽角度突然閃現的近距離靶，還是在300米外廢墟縫隙中一閃而逝的微小靶點，彈無虛發！
    “目標消失時間0.3秒……她怎麽做到的？”鷹眼看著監控屏幕上的數據，眼鏡都快掉下來了。
    更讓所有人頭皮發麻的還在後麵。夜鶯突然將步槍換到了左手！非慣用手！她甚至沒有刻意瞄準，隻是憑借感覺，槍口微微晃動。
    砰！砰！砰！
    又是三槍！
    三個幾乎同時在不同掩體後冒頭、隻露出小半個靶麵的目標瞬間被擊滅！其中一槍，子彈甚至精準地穿過了一個狹小的射擊孔，命中了後麵晃動的靶標！
    整個射擊場隻剩下單調而致命的槍聲和電子靶標熄滅的滴滴聲。隊員們如同石化，這已經不是神槍手能形容的了！這是人形自走炮台！還是帶超級計算機火控的那種！
    “最後。”夜鶯放下滾燙的槍管，看向模擬廢墟深處，“對抗。我……打你們……全部。”
    隊員們麵麵相覷，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吳元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窒悶感，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都打起精神！這不是遊戲！把她當成真正的、具備超常能力的滲透者！按最高威脅等級預案執行！冷鋒，鐵錘，A組左翼！鷹眼，青鳥，跟我B組中路！注意交叉掩護，信息共享！”
    對抗開始，小隊如同精密的機器，按照標準流程展開搜索隊形，交替掩護，無聲地深入廢墟。
    通訊頻道裏隻有簡短清晰的手語指令和呼吸聲。他們將夜鶯假想成擁有高科技裝備和強大單兵能力的敵人，警惕著每一個角落。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過去了。
    廢墟裏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斷壁殘垣的嗚咽和隊員們自己壓抑的心跳聲。
    “目標消失？”冷鋒的聲音在頻道裏帶著一絲不安。
    “保持警惕！她一定在……”吳元的話音未落！
    “噗！”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氣槍的聲音響起！
    走在隊伍最側翼、負責殿後的鷹眼頭盔上猛地炸開一團代表“陣亡”的藍色煙霧！他甚至沒看到攻擊來自何方！
    “敵襲！九點鍾方向！”鐵錘怒吼著調轉槍口，然而那片區域隻有空蕩蕩的斷牆！
    “三點鍾！樓頂！”青鳥尖叫。
    眾人猛地抬頭，隻看到一道快如鬼魅的影子在破敗的樓頂邊緣一閃即逝！
    “交叉火力！壓製！”吳元下令。
    密集的模擬彈雨潑向樓頂，打得碎石飛濺！然而，那道影子如同融入空氣般消失了！
    “她在哪？！”冷鋒的聲音帶著一絲焦躁。
    “噗！”又是一聲輕響！走在隊伍中段的青鳥頭盔也冒起了藍煙！她甚至沒感覺到自己被“瞄準”！
    恐懼開始蔓延。他們麵對的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無處不在、能預知他們每一步行動的幽靈！每一次槍響，都必然有一個隊員“陣亡”，而他們連敵人的影子都抓不住！
    吳元背靠著一堵斷牆，汗水浸透了作戰服，心髒狂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憶著夜鶯之前關於防禦“網眼”的理論。他猛地意識到，隊伍的配合在對方那種超越常理的感知和速度麵前，破綻百出！他們的火力網存在致命的間隙和反應延遲！
    “收縮！背靠背！放棄搜索，建立環形防禦！”吳元嘶吼著下令。
    幸存的冷鋒和鐵錘立刻向他靠攏，三人背靠背，槍口警惕地指向三個方向。這是標準的、應對未知強敵的烏龜戰術。
    然而，就在他們陣型剛剛形成的瞬間。
    頭頂！一道黑影如同夜梟般從天而降！是夜鶯！她竟不知何時無聲地攀附在了他們頭頂那半截斷裂的橫梁上！她落下的同時，雙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拂過！
    “噗！噗！”兩聲輕響幾乎同時響起！冷鋒和鐵錘頭盔上藍煙升騰！兩人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吳元反應最快，猛地轉身抬槍！然而，一隻冰涼的手已經如同鐵鉗般扣住了他持槍的手腕！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傳來，他的槍口不受控製地被抬高！同時，夜鶯的膝蓋如同攻城錘般頂在了他的腹部！
    “呃！”吳元痛哼一聲，整個人如同蝦米般蜷縮下去，手中的槍脫手飛出。
    藍煙，緩緩地從吳元的頭盔上冒出。
    整個廢墟訓練場，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模擬的硝煙還在空氣中彌漫。短短不到十分鍾，“利刃”小隊，全員“陣亡”！被一個人，以最羞辱性的方式“全滅”！
    隊員們或坐或躺在地上，頭盔冒著藍煙，臉上寫滿了茫然、挫敗和一種世界觀被徹底顛覆的震撼。
    鐵錘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仿佛不認識它們。冷鋒臉色慘白，眼神空洞。青鳥咬著嘴唇，強忍著什麽。鷹眼看著自己“陣亡”的記錄，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敲擊著虛擬鍵盤，似乎想找出哪裏出了bug。